他的小心思,她并非一无所知。
“你少折腾些罢,上好的一套白玉杯,你砸了听响竟不觉得奢侈?”她无奈叹息。
玉子言愣了一下。
“你……不生气了。”
谢瑶华收回脚,背过身去不看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往后莫要再如此了,冲动妄为做事不计后果……伤害自身取悦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那有人能一直随心所欲。”
玉子言躺在地上不动,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比方才多了几分坚定。
“我不喜你去见姜弈,我只想你……多看看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了。
谢瑶华一时无言,静静看着他。
她不作声,玉子言越发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又因心虚,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她,片刻后又憋出两个字。
“我赔……”
“你赔不起。”谢瑶华丝毫不留情面,陈述一个事实。
如今他一无所有,确实赔不起。
玉子言自尊受挫,心中郁闷,却又不敢反驳顶撞,左手掌心还嵌着碎片,疼是真的,委屈也是发自内心的。
谢瑶华看他明明疼得冒汗却极力忍着的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弯腰扶起他到椅子上坐下,而后扬声吩咐青叶去请大夫来。
此时在侯府的大夫是昨日请来为谢瑶华看诊的,此后便常住在侯府。
片刻,青叶便领着大夫来到离苑。
大夫瞧见玉子言左手上的伤,摸了摸山羊胡须,长吁短叹。
“早前伤了脸,昨日浑身是伤,右臂伤成那样,今日又伤左手,你这年轻人也着实倒霉了些。”
昨日玉子言的伤也是他处理的,这才几个时辰,又添新伤,大夫很是费解。
何况瞧玉子言左手这伤,太过蹊跷了。
玉杯碎片扎在手上,这得使好大的劲儿才能将玉杯捏碎的吧?
老大夫看玉子言的眼神越发古怪起来,心道:难道这年轻人脑子有病,是个傻子?
给玉子言包扎好伤口,大夫又看了眼玉子言,才摇头离去,去到院中,不忘嘱咐青叶两句。
“青叶啊,屋里那位月白公子这里不太好,你可要仔细些照看小……小公子。”大夫指指自己的头,暗指玉子言脑子有病。
青叶极力憋笑,送大夫回屋去。
这位大夫可是少主安排到主子身边的,少主很快便会知晓月白公子脑子不好使了。
青叶送走大夫,又唤了婢女进屋清扫收拾,待一切收拾妥当了,见玉子言还赖在屋里不走,有些为难了。
“月白公子,主子要歇息了。”
言外之意是他该离开了。
玉子言已重新戴上面具,双手无法动弹,便给了青叶一个算得上友善的笑容,不言语,不起身,反正是赖在屋里不肯走了。
青叶还想说什么,瞧见谢瑶华摇头,只好作罢,先行退下。
待青叶退下,谢瑶华也懒得理会赖在屋里的玉子言,她自行解了外袍便回到床上躺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谢瑶华本就精神不济,勉强撑着去应付姜弈,眼下十分困倦,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玉子言来到床前,静静凝望她的睡颜,看她虚弱疲倦,他既自责又心疼,能有机会这样陪在她身边,他又觉得满足。
情不自禁伸手触碰。
迷迷糊糊间,谢瑶华感觉脸上有什么,痒痒的,太困了,她睁不开眼,抬手拂了一下,异样感消失了,她得安宁入睡。
她的梦境中忽然出现一只黑犬,直往她身上扑,她躲闪不过被黑犬扑倒,而后黑犬一个劲儿地舔她的脸以示亲近……
*
谢瑶华休养了数日才算恢复些元气,这些日子她闭门不出,每日除了赏花逗鸟便是读写话本消遣。
整个定安侯府忙得一团乱,唯独离苑清净,无人来搅扰。
穆炜将继任定安侯,忙得不可开交,再不像先前那般整日流连花丛了。
穆晋被西越王留在王宫中处理政务已数日不曾回府。
一夕之间,一切皆变了样。
玉子言也多日不见踪影,青叶送药进屋时,谢瑶华随口问了一声,“月白不在府中?”
青叶茫然,道,“据护卫说,三日前见月白公子出去了,但之后便未见他回来。”
见谢瑶华面色微变,青叶赶忙又道,“主子您不必担忧,青影一直在暗中保护月白公子,若是遇到危险,必定会派人来传信。”
青影与青叶是兄妹,幼时便跟随谢瑶华左右,玉子言来到西越后不久,谢瑶华便让青影去保护玉子言。
一个月前,玉子言险些丧身于火海,也是青影将他给救出来的。
说话间,玉子言走了进来,双手负于身后似是藏着什么宝贝。
青叶识趣退下。
谢瑶华坐在椅子上,只瞥了眼向她走来的人便未再给他多余的目光,端起药碗闻了闻,而后随手将药倒在一旁的盆栽里。
玉子言欲阻止她,但迟了一步,他叹道,“良药苦口,这药的药方是我向了悟大师求来的,极为难得。”
谢瑶华这才正眼看他,“背后藏了什么?”
方才她瞧见了,他手里拿了一个盒子。
“偶然间瞧见的小玩意儿,想着你定会喜欢,便买回来送你。”
玉子言献宝似的将盒子递给她。
谢瑶华未接,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小口,淡淡道,“若我没记错,你身无分文。”
光是买这盒子的钱他身上也是没有的,瞧着更像是抢来的。
她不接,玉子言便将锦盒放在桌上,而后打开给她看。
锦盒中放着两只白玉杯。
谢瑶华讶异,“你从何处得来的?”
此物乃稀有珍品,先前穆炜送来的那一套是花了大价钱的。
玉子言笑而不语,忽然倾身凑近她。
谢瑶华并未避开,只盯着他。
两人的脸只有咫尺之距,玉子言保持姿势未再靠近,勾唇道,“只要是你喜爱之物,便是值千金、万金,我也买得起。”
谢瑶华一言不发,眼中满是怀疑。
她如此反应,玉子言深感挫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听闻城中有一富贾喜收藏这类物件,他手上有两只白玉杯,我便想着去碰碰运气……”
竟真是他偷来的!
“你……
他会做这种事,谢瑶华觉得难以置信,下意识侧过头看他,却未意识到此时两人离得极近,她侧头时玉子言也偏头。
四目相对,四唇相接……在两人皆是清醒的情况下,意外不期然发生了。
第16章 婚事
此时发生的意外,两人始料未及。
先前有过唯一一次亲密,发生于两人醉意朦胧时,如何开始的记不清了,事后玉子言忆起当时情形,羞涩欢喜皆有之,更迫切的事是向她求亲。
但她并未应他,甚至用了许多冷漠绝情之言打发他。
此刻,两人皆是清醒的,却意外亲上了……
软软的,心神皆不由己控,玉子言呆住了。
谢瑶华在一瞬的错愕怔愣后立即回神,将头偏往一边,随即又抬手推了跟前呆傻之人。
“离我远一些!”
她愠怒,玉子言却兀自傻笑抚上唇瓣,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感觉比上一回更加深刻。
但见她恼怒了,玉子言顿时手足无措,伸出手又不敢触碰她,红晕自脖颈蔓延至耳尖,紧张不已。
“我、我方才……对不起……”
越是心急解释,越是语无伦次,半晌只憋出一句‘对不起’来,但连他也觉得这句道歉很没诚意。
除了道歉,他不知该说什么。
“瑶华,我……”
他小心翼翼窥探她的神色,被她锐利的眸光一扫,更加紧张了。
心砰砰跳,方才唇上的触感蔓延至开来,充斥心间,浑身上下有一股陌生且奇怪的感觉蠢蠢欲动。
玉子言的视线不由得又落在了谢瑶华的唇上。
菱唇微抿。
方才他真的亲到了。
玉子言心中激动,不敢表露,不时偷瞄谢瑶华,见她瞪他,他赶忙低头。
谢瑶华生了一会儿闷气,玉子言又不敢再多言,生怕惹恼了她,被她撵出去。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不多时谢瑶华便真的赶他走。
“这两只玉杯你如何得来便如何还回去,行窃之事不可再有下回……”
行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