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57)
宁远侯哼道:“沈大人这是干什么,我们夫妇多年就守着这么一个破烂侯府过日子,哪敢担得起沈大人的跪拜,沈大人还是快起吧,别折煞了我们两个老东西。”
宁远侯话音刚落,宁远侯夫人捂着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宁远侯赶忙去拍宁远侯夫人的脊背,一边拍一边安抚:“你稳着点,气什么,该气的也该气过了。”
宁远侯夫人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她咳嗽不止,一张脸憋得青紫,那只死死抓住宁远侯手腕的右手更是骨瘦如柴,好似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要在这剧烈的咳嗽声中死去。
沈慕白慌张上前,想去握宁远侯夫人的手。
然而……
“逆子,滚开!”只见宁远侯将他用力地一推,沈慕白一时慌张,也没有站稳,竟然被宁远侯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一时茫然,眼眶不受控制地泛了红。
宁远侯夫人的咳嗽声老半天才停息下来,一顿咳嗽过去,她仿佛间又老了五岁,鬓边的白发都遮不住了,一张脸显示出行将就木的死气沉沉来。
“侯爷,算啦!”宁远侯夫人有气无力地劝道。
沈慕白被这一声“算啦”拉回神魂,重新在地上跪好,哑声道:“是儿子不孝,请母亲恕罪,母亲要打要罚,全凭母亲高兴,请母亲勿再动气。”
宁远侯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儿子,眼睛里满是沧桑。
沈慕白的名字是进了他们沈家族谱的,当年这个名字乃是宁远侯亲自取的,寓意为干净纯正的意思,可没想到头到来他却不知不觉中完全走上了一条与他们所期望的彻底相反的路,看起来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但害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周以围被自己的大徒弟沈慕白毒死的事情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到哪儿都能听到只言片语,别人就指着他们宁远侯府骂,说宁远侯夫妇教子无方,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们夫妇二人无从辩驳,只能龟缩在家,足不出户。
宁远侯夫人深吸口气,慢吞吞地说道:“你如今是天子宠臣,手握重权,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了,以前你懂事的时候我没有理由罚你,如今你身份尊贵,我不敢罚你。”
沈慕白的额头上冒出了一脑门的汗,慌张地朝宁远侯夫人望去。
宁远侯夫人又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两声:“你欺师灭祖,害我们宁远侯府成为众矢之的,害侯爷名声尽毁,这些都怪我们,怪我们没有将你教好。”
“是儿子的错,和母亲父母没有关系,请母亲和父亲不要自责。”沈慕白磕头道。
宁远侯面色沉怒,一言不发。
“当年是我求着侯爷收养你的,没想到最后却害了整个侯府,都是我的错,”宁远侯夫人靠在床沿上,一双眼睛通红似血,仿佛要滴出眼泪来。
然而,眼泪好似已经流干了,她竟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宁远侯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她。
“你走吧,”宁远侯夫人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宁远侯府的世子了。”
沈慕白不可置信地望着宁远侯夫人,然而,他的意外和震惊都只是短瞬,很快那份难以置信便消散在他的眼睛里。
他道:“父亲和母亲将我逐出家门,或许是最正确的决定,像我这种十恶不赦之徒,只怕将我千刀万剐都难以让我赎罪,只是母亲身体不好,往后我不能在身前伺候,还请母亲好好保重身体,莫要为我的事情劳心劳神,我既走上了这条路,便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不会回头。”
宁远侯道:“我们宁远侯府不想招人口舌,不敢多留沈大人,沈大人请吧。”
“给我三日,三日后我必还侯府清誉。”沈慕白俯身朝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三叩首,然后缓缓站起来,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谢屿正躺在床上补觉,李怀抠门进来道:“公子,有个有趣的消息。”
谢屿没精打采地抬抬眉毛,示意他接着说。
李怀道:“沈慕白被宁远侯夫妇赶出家门了,他不愿走,如今正跪在宁远侯府的大门口呢,听说宁远侯已经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了。”
谢屿一听,立刻来了点精神:“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现在那沈慕白可还大门口跪着,许多人都去看了热闹,我远远地瞧过了,就是沈慕白本人,”李怀一本正色地说,“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说踢出门就踢出门,这宁远侯夫妇还真狠得下心。”
谢屿懒洋洋地将双臂背在脑后,支着自己的脑袋,嗤笑道:“又不是亲生的。”
李怀反驳:“人家可是当亲生的在养呢,否则怎么会千方百计地将他送出汴京这个大漩涡,结果没想到沈慕白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与贼人为伍。”
谢屿:“他就跪在宁远侯府大门口,怎么老天没来几道雷劈死他?”
这句话刚落下,天空忽然响起滚滚雷声,不过片刻瓢泼大雨哗啦啦而至,砸得屋顶噼里啪啦作响,已经快一个月没下雨的汴京城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下起暴雨来。
李怀朝谢屿竖起大拇指:“公子,您金口玉言。”
大雨稀里哗啦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早上才逐渐收势,谢屿又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就到公主府外守着,今日兴许是他运气好,才守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见到朱曼姬一个人风风火火地朝皇宫走去。
谢屿稍微整顿了下自己的仪容,然后从朱曼姬消失的地方绕了个弯儿,继而径直朝公主府的大门走,守门的各路重兵目不斜视地杵在原地,好似完全没看到这个人。
大门打开,谢屿借着余光左右瞅了瞅,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言久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天还未亮人便起来,此时已经梳洗打扮结束,正在屋里用膳,见到朱曼姬忽然折回来,言久只顾吃自己的,权当没看见。
朱曼姬轻轻一挥手,屋里伺候的宫女们便识相地尽数退了出去。
言久狭长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瞄了眼朱曼姬道:“这个时候朱大人难道不是应该守在凤名城身边,贴身护卫他的安全吗?”
等宫女们皆退走,朱曼姬反身关上门窗,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笑容着实诡异,言久跟朱曼姬相处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笑过,这死女人好似天生就是一副死人脸,天生没有表情。
言久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恶寒,她放下碗筷,起身警惕地看着朱曼姬,凭她这些天对朱曼姬的观察,那女人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笑来。
而且她出现的时候也很不恰当。
然而,还不待言久出声质问,那朱曼姬的手忽然抠向她自己的下巴,一拉一扯,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陌上公子,虽是女子装扮,却仍旧温润如玉。
第53章
言久傻眼地望着乍然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面前的谢屿,舌头一时打结,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张了张嘴,都是“你,你,你……”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谢屿轻笑,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他三两步走到言久的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才低声道:“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言久下意识地摇头。
谢屿问:“内力被封住了?他们给你吃的什么?散神香?”
言久下意识地点头。
谢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拉起言久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一边说道:“你功夫不弱,他们将你困在这里,朱曼姬却时进时出,我就猜到他们要么废了你的武功,要么给你吃了蒙汗药或者散神香,所以该带的解药我都带了,你把解药收好。”
言久呆呆地看着他。
谢屿想摸摸她的脸,然而却又忽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轻浮,伸出去的手又恋恋不舍地收回来,有点不知道朝哪儿放地垂在身侧。
清俊的男子眉目间流转着一股温柔,他道:“我打探到消息,凤名城要带你去祭祖,我会安排在祭祖那日将你带走,这解药你要留到祭祖的时候再吃,到时候我会混在祭祖的队伍里,你不用左顾右盼,我自会想办法让你认出我。”
言久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谢屿轻笑:“我这不是为了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