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55)
再者,大梁内乱的时候,她才五岁,她能和谁结仇?
这人仇恨整个皇族,凤名城排第一,她排第二,她一个迄今为止只宰了几个山贼的人怎么能排第二呢,怎么她也该排在建文帝之后啊,除非……
言久想到他三番四次提起的人和事,忽然有种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庆幸。
好在那男子似乎还没打算弄死她,见她着实喘不上气来,竟然莫名其妙地忽然就松了手,他一会儿想杀她,一会儿想让她活,这人活得比沈慕白还矛盾。
言久整了整凌乱的衣襟:“你要是喜欢我这条命,我送给你便是。”
男子闻言,抬手又想掐她,但见她一张脸色灰白像个死人,又愤然地抽回手。
他道:“你中了蒙汗药?”
“是散神香,”言久纠正他,“刚开始他们给我吃的是蒙汗药,后来换成了散神香,这些整日在皇城中心弄权的人,心思一个比一个恶毒。”
男子听罢,阴翳的表情缓和了几分,阴冷道:“是你活该。”
言久觉得自己挺无辜。
她微微咳嗽了声,扶着一张木椅的扶手缓缓坐下,一边问道:“你独自闯进来,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你若是不想杀我,还是快些回去吧。”
男子眯起眼睛盯着她:“你……”
“大梁接连打败仗,嘉元帝不得不将守卫北境的梁孟德调到湖阳,不管是皇城还是边境,都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十多年过去,你的样貌也大改了,能混进禁军队伍倒也不奇怪。”言久慢悠悠地说,“按道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应该成为朋友才对,你说对吧,诸葛遇。”
言久一席话,用的乃是肯定的语气,竟让那男子愣了半晌。
而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伤疤在笑容下显得越发深刻,本不丑陋的疤痕竟无端令人觉得胆寒,好像这人随时都要伸手掐死人。
还是不笑的时候更像个正常人,言久暗想。
“凤名楼是个心慈手软的蠢货,自己的家人孩子没守好便也罢了,竟然连皇位也拱手让给了居心叵测之人。我父亲在位时,曾明里暗里地提醒过他,康王野心重,不可信,他偏不信,说什么兄弟情深,康王不可能叛,结果呢,把一家老小都给赔了进去,还害得我家被满门抄斩,若非当时我根本不在汴京,如今骨头也已经化成灰了。”诸葛遇愤然道。
言久纠正他:“短短十一年,倒还不足以化成灰。”
诸葛遇:“……”
言久一愣,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跟着诸葛遇感叹:“我父皇的确有眼无珠。”
诸葛遇:“……”
他就没见过这般为人子女的,竟然跟着别人一道数落自己的父亲,且她的父亲曾经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这位视自己性命为无物的公主殿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言久其实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但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以免诸葛遇始终以为他们诸葛家全家被炒真的全是因为她,她道:“诸葛大人一生清廉,忠肝义胆,是不可能与贼人为伍的,凤名城谋反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这个‘侧’指的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言久见诸葛遇不说话,只拿眼珠子瞪她,继续道:“你瞪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凤名城谋反成功,就算诸葛大人没有将我送出府中,你们诸葛家也难逃被抄。”
诸葛遇气得又想掐她的脖子。
“不过,我到底还是欠你们诸葛府,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尽量补偿的。”言久道。
诸葛遇冷笑:“你拿什么补偿?”
“我一个小小女子,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倘若我能活到凤名城被推翻的时候,我唯一能为你们诸葛家做的,也只有正名而已。”言久道。
她是建文帝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由她出面为诸葛家正名,最是名正言顺,也最是顺理成章,只是,如今她尚且受制于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诸葛遇红了眼眶:“我真想杀了你。”
言久面色平静地望着他:“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他倒是想,可惜他父亲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未以权谋私,到最后却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史书上记载他是玩弄权术不顾百姓死活的佞臣,他如何能让父亲死不瞑目?
想要正名,一切都得靠眼前这个小女子。
可她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做到他想要的?
外有脚步声传来,很轻,言久忽然道:“若想等到那个时候,就好好活着,快走。”
然后她抬脚便走了出去,刚跨出门槛没几步,就遇到迎面而来的沈慕白,言久的脸色当即冷成了冰渣:“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过不准打扰?”
沈慕白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不生气,目光朝次间瞄去,问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这里是诸葛府,满府都是诸葛家死不瞑目的亡魂,你说我在跟谁说话?”言久一边朝外走去,一边道:“这些天梦魇缠身,我得跟这些亡魂商量商量,让他们别来找我。”
沈慕白:“……”
言久说得煞有介事,他立刻上了心,追上去问道:“夜里睡不好?难怪这几天你脸色那么差,我让人给你拿点安神香来。”
“不必了,”言久毫不犹豫地回绝,“你的安神香我可不敢用,我怕有毒。”
沈慕白不依不饶:“我不放毒。”
言久停住脚步,淡淡地朝他看上一眼,那目光冷得如同十万寒冰,令人瑟瑟发抖,微微眯起的丹凤眼中露出一丝不易被觉察的凶光。
第51章
“你若是真为我好,替我着想,便把散神香的解药给我,若是不能给我解药,就不要那么多屁话,什么安神香,那玩意儿顶个屁用!”言久嗤道。
沈慕白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阿久,你年岁虽低,但武功却几乎在我之上,你若服了解药,公主府根本困不住你,你知道我不能给。”
言久懒得理会他,转而吩咐戴青:“把芳华园的堂屋给我设成佛堂。”
沈慕白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言久以前在蜀山的时候,是个闷不吭声的,她基本上属于话少人好武功高的那一个类,从未对神佛表示出半点兴趣,不过也从未表示过不信这类的东西,怎么今天突然要求设佛堂?
“你信神佛?”沈慕白惊愕地问。
言久一个厉眼扫过去:“关你屁事!你话怎么那么多?”
沈慕白:“……”
戴青可不敢问东问西,她被言久打了的脸还在疼呢,当下只乖顺地应道:“奴婢遵命。”
言久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沈慕白见她不想说话,屁颠屁颠地跟上。
大胡子后面的谢屿一张俊脸皱成了一根苦瓜,难看得能挤出苦水来,他摸着老长的胡子一脸想不通,心道:“沈慕白那龟孙子怎么还有脸去公主府找阿久?”
他会不会趁机羞辱阿久,占阿久便宜?
这想法一冒出来,谢屿立刻火急火燎,整个人都变得焦灼不安,好像头顶上有几只麻雀在扒拉他的头发,让他现在就要炸毛。
他在周围转啊转,结果等了整整一个时辰都不见沈慕白出来,谢屿的拳头死死握紧,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带上他未来的媳妇儿逃之夭夭。
谢屿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沈慕白终于施施然地出来了,谢屿忍了又忍才没有真的冲上去揍他一顿,等沈慕白离开后,他又转悠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回到钟府。
李怀在谢屿的房间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见谢屿进来,他立刻凑上去,将刚收到的信递给谢屿,谢屿当面拆开,越看眉头拧得越紧,他自认为有关达官贵人的流言蜚语已经听得够多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好些漏掉的大事。
信中所言,宁远侯无出,当年有人将一个小婴儿丢在宁远侯府的大门口,被管家看见,见婴儿可怜,就将小婴儿抱进了府里,宁远侯夫人多年没能生下孩子,一见到这个孩子就心疼得要命,后来这个孩子被宁远侯夫妇养在了自己名下,成为了如今的宁远侯世子,那个孩子便是如今的沈慕白。
这件事并不算多么隐秘,所以稍微一查便能查出来,谢屿没听过,大约是因为宁远侯这个人太过低调了,他的事压根儿没有流传出去,外人也懒得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