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33)
最后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言久,连东南西北都不分的她,在外靠的苏飞鸿,如今苏飞鸿甩下她先一步回师门,她自然能靠谢屿。
言久急于回蜀山,谢屿便也不耽搁,两人连夜赶路,次日下午就赶到了邺城,在邺城的一家客栈定了两间客房,稍作歇息。
客栈里还有其余不少客人,言久用饭的时候客栈里来了两个唱小曲的,女的扶着男的,看像是一对夫妻,男的腿脚不便,走路一瘸一拐,女的戴着白色的面巾,隐约露出左边脸上丑陋的疤痕,言久一眼认出那是烧伤留下来的。
她不由地心生怜悯。
谢屿道:“生逢乱世,生活不易,像他们这样被迫以卖艺求生的,数不胜数,他们能在乱世中得以温饱已是幸运的,还有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暖身,随便倒在一个地方就死了,你是怜悯不过来的。”
言久默不作声。
那对男女上台,男的坐在一根小木凳上开始拉二胡,女的就站在他的旁边,一段前奏过后,女的一边开始比划一边唱起来:“那年大雪凝成了花,儿郎执剑走天涯,天涯的姑娘美如画,朝相遇,夕相伴,落花有意流水情深呐,马蹄铁铁,天卷狂沙,执剑的儿郎被召归家,儿郎说‘等我啊,等我啊,待我功成名就,定八抬大轿娶你回家’。”
唱到此处,原本轻快的调子陡然变得凄婉起来,那戴着面纱的女子抬起的手臂蓦地一放,二胡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音调乍然间变得高亢。
“经年累累,刀枪战戟,昔日的儿郎建功立业被皇夸,皇说‘儿郎啊,那侯府的千金多婀娜,尔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雷声滚滚,寒风凛凛,如画的姑娘啊,日也盼,夜也盼,盼得儿郎离开她,盼得流水付东下……”
第30章
谢屿见言久听得出神,解释道:“这个故事讲的是大梁威北将军曾经的风流韵事,据说乃是威北将军自己喝了酒后不小心吐露的,不知怎么的就流传了出来,被人编成了曲,传得大街小巷人人皆知,那威北将军得知后,十分愤怒,因此抓了不少人,见了血,大梁民间这才消停下来,但是在大楚则不同,大梁将军的手还伸不到大楚来。”
言久虽然不知威北将军到底长什么模样,但是对他的名字印象却极深,嘉元帝之所以能登上帝位,这位威北将军功不可没,直到如今,这位威北将军都深得圣宠,在朝中地位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件事传出来,那位被抛弃的姑娘岂不是就没有活路了?”言久道。
谢屿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瞥着言久深思的神色回答:“梁孟德娶的侯府千金乃是定安候的嫡长女赵宁容,传言这位姓赵的颇有些手腕,一听说这事,就觉得自己被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愤怒不堪,立即派人追查当年的事情,势必要将那女子揪出来扒皮抽筋,可惜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年梁孟德是在哪里遇到的她,她又姓甚名谁,谁都不知,赵宁容又不敢当面去质问梁孟德,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只在赵宁容的心理留下了一个疙瘩而已。”
那对男女已经将结局令人又凄婉又畅快的威北将军邂逅漂亮姑娘结果最后畏惧皇威而将漂亮姑娘抛弃的故事唱到了结尾,而后那面巾女端着一个小铁罐子下台求赏钱,言久顺手赏了点银子,对谢屿道:“那姑娘没闹到梁孟德跟前,应当是个聪明的。”
可不是嘛。
她一介平民,怎么斗得过根深蒂固的侯府,更何况这桩婚事还是皇帝亲自赐婚,若是她到汴京闹起来,只怕梁孟德第一个饶不了她。
梁孟德乃是大梁的鼎鼎有名的将军,可谢屿发现,言久并未对他用敬称,甚至当他提到梁孟德的时候,言久的眉眼间有外泄的讥讽。
莫不是她看不惯梁孟德为虎作伥之行?
“十一年前,梁孟德拥新主嘉元帝上位,闹得大梁汴京血流成河,建文帝帝后与大梁太子接连惨死,唯有公主被老太监偷偷送出皇宫,不知去向,这些年梁孟德和嘉元帝一直在暗中寻找那位公主踪迹,始终一无所获,”谢屿道,最后落下一句评价:“狼子野心。”
言久按捺住心底某些早就被她刻意压制的情绪,不解地问:“这些不应该都是秘密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屿见她神色不变,答道:“他们动静那么大,能瞒得住几个人?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
言久若有似无地点点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掩盖了她所有的情绪。
两人简单地用完饭,正准备各自回房间休息,客栈里却突然来了七八个白衣剑客,那些人都是一水的白衣,手上拿着一把长剑,他们围着两张空桌坐下,并不住店,只是暂时歇脚。
原本准备离开的言久飞快地从谢屿的手里夺过那把扇子挡住自己的脸。
谢屿挑眉问道:“同门的?”
言久以眼神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这群白衣剑客中,她认识的就有五六个,当中属百花堂的二弟子穆若依最为熟悉。
谢屿:“蜀山弟子的特有装扮,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费功夫。”
言久:“……我先上去换身衣服。”
谢屿还来不及问“有什么换衣服的必要”言久已经举着他那把折扇上了二楼的客房,她换衣的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折了回来,她穿上了蜀山的长白衣,那身白衣飘飘的男儿装往她身上一套,活脱脱就是个清俊秀美的少年郎,她从楼上缓缓而下,竟宛如从画中走来。
谢屿险些看得入神,只觉得言久还是穿一身白衣,更令人如痴如醉。
穆若依眼睛不经意地往楼上一瞄,就看见了那令她日思夜想的人,她惊讶地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招呼也不打,三步并作两步地扑进刚刚走完楼梯的言久的怀里。
大庭广众之下,言久不好扫她颜面,只好有些僵硬地接住她。
“阿久,我大师兄回来传信,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穆若依死死地抱住言久纤细的腰,满面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穆若依这一抱,顿时引来了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不少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言久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别激动。”
蜀山的另外几个弟子也纷纷站了起来朝言久打招呼,有叫“阿久师弟”的,有叫“阿久师兄”的,场面热闹得像是十八里认亲,唯独扑在言久怀里的穆若依让她好生尴尬。
敏感的谢屿总觉得眼前画面存在着绝对的违和感,那扑在言久怀里的姑娘怎么看都是一副千里寻夫终于寻到了心上人的热泪盈眶。
况且见师门之人,为什么非得换回男装?
那些蜀山弟子要么叫她“师兄”,要么叫她“师弟”,莫非都不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谢屿忽然就热血沸腾了,他琢磨间,言久已经拉开穆若依的手,朝他走来,向众位蜀山弟子介绍道:“谢屿,谢兄,这一路多亏谢兄相帮。”
众弟子朝谢屿拱手,纷纷表示谢意,谢屿起身还礼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他五官俊朗,言行举止温和有礼,一副翩翩公子的优良做派,让蜀山众位弟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这位“谢兄”风度翩翩,一看就深有见闻。
谢屿对这种目光早已习惯,不动如风地含笑站着。
穆若依伸手环住言久的手臂,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此时免不了满身都是娇羞喜悦状,她的脑袋轻轻搁在言久的肩头,将女人黏巴巴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几人重新坐下,言久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师兄回蜀山报信,周掌门和三位堂主得知后皆忧心忡忡,一面派人去料理湖阳的烂摊子,一面派我们来接应你和苏师兄,”穆若依回答,“怎么不见苏师兄?”
言久:“你们来的路上没遇见他?”
坐在穆若依对面的男弟子回答:“沈师兄说你去找苏师弟了,难道你没找到?”
这弟子言久认识,是钟灵堂主萧诚誉的大弟子钟诚,深得钟灵堂主的信任,没想到竟然会被派出来寻他们,言久回道:“途中出了点事,他先我一步回蜀山了。”
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蜀山还好吧?”言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