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152)
等头发干了,言久放下书,吹了油灯躺到床上,谢屿手臂一伸就将她搂进怀里,这些天他已经习惯抱着她睡,他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闭上眼睛睡觉。
后来谢屿悲催地想,两个人躺在床上却什么都不干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蜀山,夏台。
这里是专门关押蜀山犯了重错的弟子的地方,夏台乃是地牢,终年不见天日,虽谈不上多么潮湿,但是绝对阴暗,沈慕白被关进来以前来过这里两三次,觉得这地方和大梁的天牢区别不大,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比天牢更易守难攻。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关进这里,他预想过自己可能会失败,但是他想,就算他失败了也是死在战场上,或者死在大梁皇宫或者其他的随便什么地方,就是没想过自己最终会被关进这里来。
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的时间,一年不见天日,他倒没疯,就是整张脸都没什么血色,苍白得好像营养不良。
但其实,夏台的伙食还不错。
蜀山的弟子们好像十分矛盾,一方面恨他恨得要死,一方面又似乎不太舍得折磨他,至少这一年来,沈慕白每日都有肉吃有酒喝,除了没有自由,他倒像是进来享福的。
偶尔蜀山的弟子们还有结伴过来陪他说说话,虽然他们三句不到就会开始指责他,但是到底也没有对他拳脚相向或者大吐口水。
第141章
而沈慕白自己也是个神人,他明知自己最终逃不过一个“死”字,却愣是没有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选择立刻自杀,他感觉自己好像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昨日听看守夏台的弟子说言久回来了,沈慕白就一直在等,等她来看他。
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很多天都不见言久来,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已经忘了他还被关在夏台里,沈慕白很内伤。
他靠在墙上胡思乱想,在某个瞬间,他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朝牢门口望去。
然后他就对上一双沉静的双眸。
沈慕白微微一怔。
言久今日穿了一身白衣,是标准的蜀山弟子的着装,只是以前她穿的男儿的样式,如今却已经换上了女孩子的样式,她扎着马尾,手里拿着幽冥剑,安静地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幽灵。
少女脸上脂粉未施,肌肤莹白如玉,像是上好的玉,白得晃眼。
沈慕白从未发现,竟还有人能将蜀山的女弟子衣服穿得这样出尘好看,言久一直都是好看的,无论她是女儿身还是男儿身。
两相对比,他这张苍白的脸大约就像个快死的人。
沈慕白哂笑,他的确是快死的人。
他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来,看着言久道:“你的修为是越发高深莫测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不知道,阿久,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不远处有弟子小跑过来,朝言久躬身道:“师姐,你速度简直太快了,我完全跟不上你啊,我这就给你开门。”
那弟子正是看守夏台的弟子之一,他拿出钥匙打开牢门,然后朝言久做了个请的手势:“师姐请进,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说,我就不打扰了。”
那弟子转身就走,又被言久叫住:“帮我准备一壶酒来。”
那弟子应了声“好”,转身去了,他很快折了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他将托盘递给言久,又转身离开了。
言久端着托盘走进牢门里。
沈慕白的手脚上都锁着铁链,行动并不是很方便,但是绝对不妨碍他吃饭上茅厕,蜀山的弟子们对沈慕白极好,还特地给他端了一个摆放碗筷的矮几过来供他使用,言久走进去,将托盘放到矮几上,嗤笑了声。
“看来这一年来,你过得还不错。”言久盘腿在矮几的旁边坐下来。
沈慕白苍白地笑了笑:“我一直觉得夏台十分人性化,单独的牢房还连着茅厕和洗浴间,衣食都有人管,被关进来的人,倒像是来享福的。”
言久将杯子里倒满酒,放了一杯在沈慕白的面前,自己面前的杯子却还空着。
沈慕白记得,她是不喝酒的,她也没那么好心,会专程跑过来请他喝酒,言久这个人,最缺乏的就是管闲事的心,没用的事情她从来不屑于做。
沈慕白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听言久问道:“你后悔吗?”
后悔?
他摇头:“这是我早就想过的结局,成王败寇,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有点遗憾,觉得自己没有机关算尽,否则现在被关在这里的人,或许就不是我了。”
言久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能抗,都被关在这里一年了,当了一年的囚犯,他的嘴巴竟然还能这么硬,连一句软话都舍不得说。
言久想撕烂他的嘴,但是她忍了。
她道:“大梁亡国是必然的,你以为你机关算尽了就能斗得过谢屿?你以为谢屿‘战神’的称号是他自己吹出来的?沈慕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很难吗?”
沈慕白觉得自己心口堵得慌,言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往他的心尖上扎,扎得他浑身都痛,很奇怪,其他人说什么他都不大在意,言久却总能轻而易举重伤他。
“在你心中,谢屿就是无所不能的吗?”沈慕白冷笑。
言久毫无压力地点点头:“自然,没人能比得上他,你更比不上他,无论是出身、背景、人品、才能,没有一样你能比得上他,你的全盘计划就是输在他的手里,说起来,能成为谢屿的手下败将,你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不是吗?”
沈慕白被言久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他这师妹,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准能气死人,她以前谁都看不上眼,凡是在她面前献殷勤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能被她打飞,没想到如今却成为了一个男人的忠实拥护者。
谢屿到底有什么好?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谢屿吗?”沈慕白脸色越发苍白,“阿久,他是大楚的柒王,他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的。”
“他不当柒王,你没听说吗?他跟我回蜀山了,现在就住在无双院里,有闲情了就管一管蜀山的事,不想管就陪我练剑,或者带我下山游历,你嫉妒他的样子真够难看的。”
沈慕白:“……”
他不想和言久说话了,不想和言久谈论谢屿这个人,他看着面前的酒,问道:“这酒是不是有毒?”
言久微微眯了眯眼睛:“你不问我倒是差点忘了。”
然后沈慕白就见她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一个三角形的小药包来,她将小药包打开,将里面的□□倒进了酒壶里,然后拿起酒壶摇了摇,继而将沈慕白酒杯里的酒给倒了,重新倒上酒壶里的毒酒。
还不忘解释道:“这是谢屿给我的,说是见血封喉的东西,死的时候不会有多大的痛苦,你放心喝吧,说到底以前也得了你不少照顾,算是还你的照顾之恩了。”
沈慕白:“……”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种操作,言久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是越发见长了,但他却没有过多挣扎,反正他早就做好了迎来这一天的准备。
他端起酒杯正要喝下,言久却又忽然打断他。
“死后你想被埋在哪里?”言久问。
沈慕白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他干脆又将酒杯放下,继续和言久唠嗑,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言久面无表情:“都快死的人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沈慕白:“我喜欢你,从知道你是女儿身的时候开始,阿久,虽然我们乃是血亲,我也知道我喜欢你是很混账的行为,但是我仍旧忍不住地喜欢你,倘若我没有败,败的是谢屿,我一定会把你圈在我的身边,把你藏在我的金屋里,谁也别想把你夺走。”
言久:“……”
她后悔了,她不该让沈慕白多说的。
她嫌恶地看了沈慕白一眼:“你还是快死吧,我真的要吐了。”
沈慕白大约也觉得把言久给恶心透了,莫名地笑了一下,然后不再多说,端起酒杯仰头就一饮而尽,言久忽然觉得这个地方瘆得慌,她也不去看沈慕白了,拿起沾过毒酒的酒壶和酒杯一股脑地摔在地上,然后抬脚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