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难为+番外(131)
梁躬闻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那为何将军没有亲自派人来说一声?甚至连封信都没有?这只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将军和皇上商议好的?”
言久的丹凤眼瞬间眯起,眯起一道锐利的凶光:“梁将军,你到底是听皇上的还是听梁孟德的?”
她直呼威北将军的姓名,让梁躬闻感觉很不舒服,且她说的话极重,等于是在问他,到底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梁孟德。
梁躬闻乃是梁孟德的亲信,是梁孟德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的,他自然是忠于梁孟德,皇上是个什么东西,他根本不在乎,梁孟德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是这种话在皇上派来的使者面前,就是给梁躬闻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他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目光冰冷地望着言久,回答道:“自是忠于大梁。”
大梁,到底是梁孟德的梁还是大梁百姓的梁,梁躬闻可就不管那么多了。
“你再跟本公主玩儿文字游戏?”言久忽地一笑,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像一只暗夜里会突然俯冲而下啄食的老鹰,“梁躬闻,你大好的胆子!”
其余四个副将被这一声“好大的胆子”吓得面色一菜,顿时朝言久跪了下去,唯独梁躬闻还笔直地站着,他冷傲地盯着言久,回道:“公主殿下,您误会了。”
“好,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停止行军?”言久问道。
梁躬闻态度一如既往地傲慢,他压根儿没将皇上派来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尤其是眼前这个他伸手就能捏死的长乐公主。
梁躬闻冷声冷气道:“待我派人问过将军,一切听从将军指……”
梁躬闻没来得及说出最后一个“挥”字,一道鲜血飞溅而出,溅到帐篷上,落下触目惊心的一道艳红,紧接着梁躬闻的身体就轰然倒地。
其余四个副将简直吓傻了,他们甚至都没怎么看清言久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何时出手的,梁躬闻就被言久给一剑抹了脖子,他的眼睛骨碌碌地大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本公主携大梁传国玉玺前来下令,竟有人还一心想着要听梁孟德的号令,本公主倒是奇怪了,这大梁的天下什么时候姓梁了,这样的狗东西,还妄想统帅我大梁精兵,”言久的声音冷得如同腊月寒风,她低头问跪在地上的另外四个副将:“你们对本公主的号令,可是也和梁躬闻一样,持有怀疑?”
“没有,”四个副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齐声道:“一切听从公主殿下命令。”
言久满意地勾起唇角。
当夜,汴京,瑞王府。
沈慕白还在做梦,他梦见了小时候,他被宁远侯送到蜀山时第一次见到周以围的情景,彼时的周以围还稍显年轻,但是一身气度却十分凌云,他坐在中山苑的红木椅上,低头朝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他问道:“你可愿意留在这里,拜我为师?”
那时候他还只有几岁,但是他却知道他并非宁远侯夫妇亲生,他想父亲将他送到蜀山,定然有他自己的意思,他生为养子,虽然不愿意呆在蜀山,却不好忤逆父亲的意思。
毕竟,他不是亲生的。
所以,虽然他不愿意,他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留在了蜀山。
周以围是个脾气十分温和的师父,他耐心地教他写字画画还有武功,他博学多才,也不吝教导,几乎将他能教的东西全部都教给他,只除了幽冥剑法。
而沈慕白最想学的便是幽冥剑法,这是周以围的成名绝技,是他赖以生存的本钱,但是周以围却并不教他,沈慕白一度认为是周以围藏私,直到后来,他将这套剑法传给了阿久。
他知道,周以围并非藏私,只是他认为自己不适合连幽冥剑法,所以一直没有教他,他很失望,也很愤怒,在他心里,这些年,周以围对他的好逐渐变得扭曲,直到他将毒药投入周以围的茶水里,然后亲眼看着周以围服下。
但是他未因此赶到一丝一毫的痛快,从那之后,他便总是做梦,梦见周以围这些年来对他点点滴滴的好,梦见周以围脸色青白地躺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
梦见他亲手将有毒的茶水递给周以围,亲眼看见周以围喝下。
然后听周以围说:“慕白,你要沉下心来。”
夜黑风高,沈慕白在周以围的声音中睁开眼睛,他已经习惯每晚做这样的梦,只是刚醒来,意识还有点涣散,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翻身下床,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守在门外的亲随回答:“回瑞王,刚过子时。”
子时才刚过,还很早,眼皮跳得实在厉害,沈慕白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谁知那跳动的眼皮好像跟他杠上了似的,无论他怎么揉,眼皮都一个劲儿地跳。
跳的是右眼皮。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沈慕白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他拿起放在枕边的初默穿上衣服便走了出去,大晚上的,他突然要出门,亲随赶忙问他去哪里,沈慕白回答:“去找梁孟德。”
守门的两个亲随立即跟上,谁知他们还未走出王府,忽然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那爆炸声炸得沈慕白脚步蓦地一僵,继而他飞快地朝外走去。
两个跟在沈慕白身边的守卫顿时头都大了,三更半夜的,又突然起了战事,而且如此来势汹汹,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快更凶猛。
大楚军已经打到汴京脚下,兴许很快就会攻入城内,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而这个时候,沈慕白却忽然折转了方向,朝大梁的皇宫而去。
梁孟德已经缠绵病榻多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原本已经睡沉了,却忽然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醒,梁孟德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厉声问道:“什么声音?”
“是□□爆炸的声音,皇上,”在床边伺候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奴才立刻就派人去查,请皇上息怒。”
嘉元帝不是蠢货,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大楚军在攻城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两军交战不久,这个时候大楚军攻城并非最好的时机,而他们还在等威北军从西北折返回京,还差几日,还差几日威北军就要抵达汴京。
皇后娘娘也听到了爆炸声,她急匆匆地跑过来,见嘉元帝一脸的死灰之色,猛地扑到嘉元帝的面前,哭嚷道:“皇上,大楚大军压境,您还是快逃吧。”
逃?
嘉元帝摇头:“不,朕要等,威北军已经在来的路上,只要威北军能及时赶到,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朕要死守汴京,传令下去,死守汴京。”
有小太监匆匆跑出去传话,紧接着,又有小太监进来禀道:“皇上,瑞王殿下求见。”
嘉元帝此时却不着急见沈慕白,他让小太监服侍他穿上龙袍,有宫女打来热水给他净脸,又将他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梳整齐,用发冠束好,然后吩咐人将龙撵抬过来。
第122章
嘉元帝坐上龙撵,皇后娘娘后知后觉地冲到龙撵的旁边,伸手抓住嘉元帝的衣角:“皇上,这个时候您还要上朝吗?您不能,太子还等着您去救他,皇上,您逃吧,逃去西北,与威北军汇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您还活着,就不怕没有江山再起的时候。”
“朕生在这里,”嘉元帝挥开皇后的手,“就算死,也应该死在这里。”
皇后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嘉元帝沉声吩咐:“让瑞王到交泰殿觐见。”
沈慕白已经在交泰殿等着了,他见嘉元帝坐在龙撵上,被八抬大轿地抬过来,一张老脸已经老得像树皮似的,双眼浑浊,面色蜡黄,忽然觉得嘉元帝能活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将死之人该有的样子,嘉元帝活了半百,也已经够了,可是他还没有,他不过二十多岁,正当壮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却要陪着嘉元帝去死。
沈慕白稍稍退到旁边,龙撵一直将嘉元帝抬到交泰殿内的龙椅前,有太监扶着嘉元帝慢慢从龙撵上走下来,再把嘉元帝扶到龙椅上。
沈慕白大步踏进去,跪下给嘉元帝磕头,问道:“父皇,您不走吗?”
嘉元帝奇怪地望着沈慕白:“你进宫是来接朕走的?”
沈慕白摇头,然而,短暂地摇头过后,他又点头,说道:“儿臣来请旨,也希望父皇能随儿臣一起离开,若是父皇不愿意离开,儿臣希望父皇能将威北军的兵符交给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