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鱼独去闲(69)
差事不可懈怠,鱼奴寻了贞娘核对明日宴会上的曲目,便紧着让姑娘们排练,直至日落黄昏,金环忽崴了脚,倒在地上,姑娘们忙围上去,鱼奴将她扶起。
院子里的忍冬盖在竹架上,花香阵阵,其下有张竹编的藤椅。
金环看着鱼奴正焦急的检查自己的伤处:‘这可如何是好。”
这舞曲向来以金环为主,如今她扭伤了脚。唉!
说话间有人从院墙处过来,清苓带着贞娘过来了,旁边还跟着两个小姑娘,是一个是朝云,一个正是云乐。
云乐脸上有抓痕,衣服也扯乱了,却是一脸倔强,朝云则哭哭啼啼,好不委屈。
朝云是贞娘的女儿,自小在红情坊长大,娘亲是坊里的琴师,性情不免有些骄纵,同习的小姑娘都不敢开罪她,因她觉得云乐新来,又得教习师傅喜欢,便欺生,总挑云乐的错处。
这日她又说起云乐没娘的事,云乐忍不住动了手,虽没讨着好,却仍旧被管事的姑姑们拿捏着告到了清苓处,清苓最是不喜欢鱼奴,她挑来的人自然不喜。
鱼奴搂着云乐,哄着她:“云乐,过几日你娘就回来了,不伤心。”
清苓不依不饶:“姑姑如今命我代为掌管红情坊,你未经我首肯,便私自带人进来,还这般野蛮。”
看到金环坐在一旁,清苓更是不悦:“偷懒的偷懒生事的生事,都拿这当自己家了?”
金环忙站起来,低着头,很是窘迫。
想来清苓嫉恨自己插手肃王府晚宴之事,西郊那块地也顾不上,便来寻衅了,怕是贞娘也有功劳。
“贞娘,你可知错”鱼奴怒道。贞娘一愣,不知如何是好,左右都不是她能开罪的人。
“你身为坊里的琴师,不以传道授业为责,成日总爱管姑娘们索要琴弦钱,纵的女儿和你一样放肆,你莫不是忘了,红情坊姓什么?”鱼奴目光冰冷,叫人生畏。
“姓什么?呵呵”清苓笑道:“姓什么,你当真不知吗?你这般无礼,又枉顾坊中规矩,该罚?”
清苓话音刚落,白雪音来了。
见白雪音来了,清苓满脸委屈道:“姑姑,你看看,什么人都敢在这撒野了,只怕是太闲了,搅得坊里乌烟瘴气。师姐不在,我是心疼您,帮着您打理红情坊的,您看看我竟连一个没有卖身契的小丫头片子都处置不了吗?放着庄上那么多事不管,我跑这里是受气来了吗?”清苓搂着白雪音的手臂,无不委屈的说。
“师姐,既然示剑山庄的事多,师姐尽管去忙,红情坊的事就不劳师姐费心了,白师姐虽不在,我师父还有我这个徒儿,用不到外人操心!”鱼奴反唇相讥。
鱼奴从来都是极顺从的,今日这般,清苓有些意外。
“说得好,不劳我操心,只是不知眼下肃王府的差事,有些人是不是捡了别人的辛苦,成全了自己。”清苓冷笑道。
清苓就是气恼这件事,肃王府宴会歌舞之事自己操办的好好的,姑姑突然就换了人,还想支开自己,自己在姑姑眼中竟这般不识大体吗,还是姑姑另有安排。
鱼奴如今看清苓,就像看斗气的孩子,柔柔问道“那,师姐要如何?”
清苓笑道:“既然这件事交由你来管,那便你自己全权负责,自己去张罗,这曲目是我拟的,曲目上的人是我挑的,自然不合你的心意,你便重新拟过,自己再找人编排吧。”
鱼奴看着师傅,满是焦急:“师父,红情坊上下那么多姐妹,菱儿不敢儿戏,更怕毁了红情坊的名声,都是坊子的事,只要做得好,谁做还不是一样,菱儿不敢与莫师姐争锋,师父,便还由师姐来办此事吧。”
无一见鱼奴这般懦弱,很是气恼:“若是菱儿办妥了,如何?”
“那今后红情坊的事我再不插手。”清苓掷地有声:“若是办不妥呢?”
鱼奴佯装害怕,看着师傅:“师父。”
见鱼奴示弱,白雪音有些不耐烦了:“清苓,菱儿办不办的妥,是红情坊的事,也便是我的事。”
众人都不敢说话,白雪音久不问世事,但毕竟是主子,今日算看清了,流水的掌事,铁打的主子。
清苓有些意外,姑姑,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她满眼的不敢相信。
白雪音原本还在犹豫,如今便很是明白了,清苓咄咄逼人,早听闻她在坊中以势压人,很是强势,平日欺压鱼奴也便罢了,如今因一己之私,拿坊子的颜面较劲,可见她心中根本不吝惜红情坊,还是说以为红情坊离不得她。
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清苓并不喜欢红情坊,只怕是受了石夫人的教唆,再说清苓也不适合这里,他们二人,若真要选一个,不如就鱼奴吧,听话些,也更好掌控。
白雪音宽慰鱼奴:“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是有人不服,只管叫她来找我。”
白雪音冷眼看着贞娘,贞娘低着头,战战兢兢。
清苓气恼见白雪音拂袖而去,赶忙追去。
念念听闻后院的事,便推了所有邀约:“我的小宋姑娘,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尽管开口。”
有念念在,歌舞之事妥妥当当,皎娘也快回来了,鱼奴心情大好,踱步到前厅,无一迎面而来:“呦,消息这么灵通,人家前脚刚到你就来了。”
鱼奴不解,无一道:“诺,就在楼上。”
鱼奴上了楼瞧见好几日未见的林江。
他穿着月白色银色暗花广袖长袍,和座上的几个公子谈笑,意气风发的样子。
记得上次他来这还很是拘谨,好些日子没见,鱼奴只想着要招呼的,便跟着几个姑娘进去了,她兴冲冲的出现在林江面前,林江顿时红了脸。
随行的打趣:“呦,林兄果真是招人喜欢。”
林江正襟危坐,很不自然的笑笑,鱼奴分明察觉到他的拒绝,心想,又生气了,这次是误会,我全是因寻你才来的。
她讪讪笑着:“我瞧着这位公子好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的,失礼了!”众人又是打趣二人。
鱼奴进退不得,尴尬的给座上的宾客斟酒。
“姑娘贵姓?面熟的很啊。”任意随问道,旁边几个公子笑话他,见着漂亮姑娘就面熟。
鱼奴笑道:“咱们倒很像,我敬任大人。”
鱼奴一饮而尽:“宋菱”
众人叫好,怂恿任意随喝酒。任意随红着脸喝了一杯。
看着林江越发不悦的脸,鱼奴忙把旁边的歌姬推出来,自己寻了借口便出去了。
她在廊下等了一会,想着林江定会出来寻自己。
本来见到他很是高兴的,毕竟从雷州回梁州,感念他一番心意,没想到见了面,他如此这般。
是嫌弃我?还是他不喜欢我了?男人心海底针呐!
第68章 独负金石意
果不其然,未几,林江踱步而出。
见着鱼奴便收了笑,拉着她去了一处僻静处:“你可还记得那日所言。”
见鱼奴茫然,看来果真是没将自己放在心上,林江偏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如今虽品阶尚低,但定能保你我在梁州生活无虞,你可还愿意。”他上前握住鱼奴双手。
鱼奴忽而想起,那日知他不第所说安慰之言,更觉祸从口出,今后定要慎言、慎言。
不过林江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同乡之谊,大约是这梁州城最是清楚自己底细的,又有不弃之恩,他待自己,雷州寻觅,可见情深义重,又不嫌弃自己无依无附。
嫁人,这样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只是总觉并不十分欢喜,又不知症结所在:“你当真想娶我,你可想好了。”
她打量着林江,试着去感受这般深情厚爱究竟是何模样。
鱼奴觉得,她眼中林江与岚风、许还、随风无二,而林江眼中,这样严肃的神色,这样空洞的眸子,她感觉不到什么爱慕。
林江也不似她想象那般求爱的模样,只见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我明日便去准备,你便等着我来提亲。”
鱼奴看着他,渐渐认真:“你当真喜欢我?还是觉得我帮过你,你便还我些人情,不必如此。你不辞辛苦,去雷州寻我,如此义气,在我心中,千金不及,咱们也算得礼尚往来,不必以身相许。”
林江忽而笑了:“喜欢,最喜欢你了,你便等着我来提亲,不要再这样抛头露面,将来你可是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