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鱼独去闲(4)
‘’大叔,请问你家莫掌柜可在。”鱼奴问着归一阁的侍者。
那侍者见她蓬头垢面,穿着双露脚的破鞋,手脚上都是疮疤,乞丐无疑,便嫌弃的摆摆手:“出去出去。”
鱼奴哪肯,师父还在山上等着救命,自己好不容易过来,怎能就此走了,便与侍者纠缠起来。
听得楼下有争吵,莫七探出头瞧了一眼,见一个邋遢的小乞儿正被人推倒路上。
唉!看她年纪不大,又是个姑娘家,真是可怜,再一看,她手中拿的是……白姑姑的佩剑。
莫七喊着:“带她上来。”
侍者带着鱼奴上了二楼,进了一个十分雅致的茶室,里面有下棋的,有喝茶观赏的,有人着急,有人兴奋,两个青衣少年正下着棋,
鱼奴一来,众人莫不敬而远之,鱼奴有些慌张,又不得不鼓起勇气,朗声问道:“莫掌柜何在?”
莫七抬眼看了看鱼奴,无助又可怜,周围观者俱是嫌弃之情。
莫七便把棋子一扔,恼了:“我认输,不玩了。”换了旁人接替。
想来他便是莫掌柜,楼下侍者还非说莫掌柜不在,就知道是糊弄人,没想到莫掌柜这样年轻!
鱼奴紧紧跟着他,出了屋,下了楼,他也不说话,鱼奴很是着急!无与伦比地与他说着师父困于度月山亟待救助一事。
听闻此言,莫七赶忙安顿车马,要同她去接白姑姑。
见她衣衫褴褛,面色极差,手脚上俱是冻伤,便说道:“不如你好生清洗一番,再换些暖和的衣物,误不了事。”
鱼奴急着去救人,哪里顾得上这些,拽着莫七的袖子,求他快些出发。
莫七闪躲开:“好好,这就去。”
他怎这般嫌弃之色,鱼奴这才留意自己已经又脏又乱,真是惭愧,但他也不该这样将嫌弃露在脸上,我不也是为了救你的亲友,情急之下,才这般狼狈。
观他年纪轻轻,衣饰华丽,样貌不俗,有这么大一家酒肆,可见富贵,想来也不知人间疾苦。
罢了罢了,既是师父亲友。便不与他计较了。
接了师父回来鱼奴才知晓自己认错了人,归一阁掌柜唤莫柳新,乃是女子,不过无妨,莫七也不算外人。
白姑姑说他是洛水示剑山庄的弟子,是她庄主师兄的徒弟,若论起来,自己需喊他一声师兄。
鱼奴亲热的叫着师兄,莫七很是不屑,这小乞丐,哪里来的!
他越是嫌弃,鱼奴便越喊的起劲,有时还喊着莫七哥哥,见他一副既嫌弃又无奈的神情,鱼奴便觉好笑。
莫掌柜不在阙河,白雪音又不愿在归一阁叨扰,莫七便将她和鱼奴安置在阙河客栈。
他打量着白姑姑,身体受损,显是剑伤,行走费力,是摔伤了腿,又伤寒入骨。
莫七早有疑虑,白姑姑为何这般遭遇?
她们去度月山所为何事?
与白姑姑同去的宋菱师姐又去了哪里?
他很是不解,断不会相信,白姑姑单单是为了给师父求药而来度月山,问及宋师姐,白姑姑便很是愤恨,说宋师姐背叛师门,弃她于山上,不知所终。
他知道白姑姑不愿与他说真话,去接白姑姑的路上有心向那小乞丐打听,可那小乞丐迷懵无知,一问三不知。
莫七揣测,大约宋师姐真的随陆家去了江南,倒可惜了疾风师兄痴心深情。
罢了,总归事不关己,既然白姑姑不愿坦诚,做小辈的总不好强求,况且这是她们师徒之事。
看白姑姑很是疲惫的样子,莫七正要出去,便听叩门声传来。
他开了门,见鱼奴站在门口。
鱼奴梳洗干净,穿戴整齐,身形纤瘦,眉目清澈,十分良家。
莫七望着她,有些意外,这小姑娘,倒也还能入眼。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莫七问着,一路匆忙,总叫她小乞丐,竟未留意名姓。
鱼奴道:“我叫宋菱,项虞人氏,年方十七…八。”
她心虚,故而紧张。
你叫宋菱?莫七嗤笑,这分明是宋师姐的名讳和所在,你如何能鱼目混珠。
唉!白姑姑怎么想的:“你可知宋菱是我师姐,鱼目徒相比,骊龙乍可攀呐。”
莫七叹道,很是不屑的样子,继而出了门。
鱼奴知他瞧不上自己,自然没什么好话。却还是脸色一红,心生愧色,察他与师父之色和言辞,宋菱确有其人。
自己莫不是个假货,可这不过是个名字,我是真真切切的的杨鱼奴。
这个莫七,这般傲气。
哼!看在师父面上,不与你计较。
有那时间不如瞧一瞧阙河城中的光景。
鱼奴期待已久。
傍晚,师父那也有用不着自己,鱼奴一蹦一跳的下了楼。
春晴的阙河畔,细柳抚风,天边泛着墨蓝色的光影,月牙高高挂在天上,散着朦胧的清辉,鱼奴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客栈,正见客栈门口停着辆马车,下来一位白衣公子,仙姿俊逸,灿若星辰。
鱼奴暗叹,真是好看!见他也瞧见了自己,便眯着眼笑了!继而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外走去,便暗叹,怎生有如此好看的人,度月山外,果真是好。
第4章 菱歌新唱不胜春
在阙河城安生休养了数日,白雪音伤势日渐好转,听闻莫七说起示剑山诸事,才知庄主师兄莫仲行已于年前故去,不免悲怆,又消沉下来。
鱼奴时时在旁伺候,听得师父悲咽:“我不过离开三个月,怎会这么多变故,可见陆景行他早有打算,宋菱也早就被他给策反了”。
鱼奴听得他们说起自己的名字,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莫七叹息:“宋师姐她……”
大约宋菱师姐早就成了陆家人,他心中明了,又不知如何安慰白姑姑。
白雪音愤慨:“背信弃义之人,死不足惜,鱼奴,我叫你宋菱是提醒我自己,更是教你以史为鉴,不要做背信弃义之人。”
鱼奴对宋菱本人素昧平生,见师父如此大动肝火,想着必定是伤了师父的心,那一定不是好人,自己断然不能如她一般,便认真又严肃道:“师父,您放心,您对鱼奴这么好,鱼奴再怎么样也做不出让您伤心的事。”
原来叫鱼奴啊!莫七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真是傻笨。
鱼奴见他神色古怪,也神色古怪的瞪着他,不甘示弱。
莫七不敌,讪讪的回过头,向白告辞:“姑姑好生休息,若有事便让小师妹去归一阁寻我。”
夜色深浓,整个小城都进入了睡眠,月儿散着脉脉白光,却也抵挡不住寒夜的幽深,四处寂静,鱼奴独处这陌生的阙河,有些害怕,怕有人找来,又怕这一切都是梦境。
忽听一阵萧声传来,悠长低沉,曲调流畅,曲子是鱼奴未曾听闻的,但也能听得出其人技艺高超,是个中高手。
没想到这小客栈里还住着这么位雅客,能奏这般好听的曲子,便想起那天遇到的白衣公子,如此好看,还有丝亲切之感,便安然许多,萧声吹了一阵便没了,随即客房里的烛光也跟着灭了。
鱼奴安心许多,准备就寝。睡前还是去师父那看看吧!
她放心不下师父,春寒料峭,师父又十分伤心,可别又起了病!
进屋却发现师父正坐在窗前,似乎在望月,鱼奴上前给师父披了风衣,这才看见师父是泪流满面,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想着师父仙人似的人,无论何时都是淡淡的,如今伤心痛苦竟也隐忍着,让人心痛,鱼奴也跟着哭起来!
“你哭什么?”白雪音厉声说道。
“我见师父这样,必定十分难过,我也替师父难过,只希望师父不要过于伤心,保重身体。”鱼奴言语真诚。
“难过有什么用,只恨我自己,有眼无珠,看不清人心叵测。”白雪音神色凄凄。
“宋菱是我收养的孤女,这些年,我信任她、疼爱她,把示剑山庄还有乐坊许多事物交给她,可她竟为了一个男人,背叛示剑山庄,背叛我,我恨我自己,是我害了师兄,我又有和面目去见疾风随风!”又是一阵呜咽。
鱼奴好生陪了师父好一会,听着她说起关于宋菱的只言片语,五味杂陈,师父到底何意?宋师姐如此不堪,为何还要让我唤宋菱,是叫我以史为鉴?还是只是个身份,便于行走?
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师父,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师父才是,这般护着我,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