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鱼独去闲(30)
果真是,身处花丛中,活在群星里,鱼奴酸道:“甚好甚好!哪位佳人?是我们坊中的人吗?”
莫七不屑一笑不理她,大步朝前厅而去:“走了。”甚是洒脱。
有什么大不了,我勾勾手指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前赴后继,怎可和你这小乞丐一般计较。
本王,可是高高在上的肃王殿下,想讨好我的可比群星,多如牛毛。
鱼奴见他孤身一人又喝了酒,放心不下,便跟在后头。
红情坊内春意融融,歌舞升平,迎接新岁,念念站在二楼的廊下,瞧见鱼奴跟在一个男子后头出了门,满心疑惑的问细柳。
细柳年纪小,在红情坊时间却比念念长,她一眼认出莫七,顺带的把莫七的家世也说了一遍,念念似有些羡慕的道:“她真是好福气啊,这坊子里,除了她再无第二人了,人人讨好,处处有人护着。”
自己十年磨一剑,竟不如她一个多月的投机取巧。
细柳笑道:“大家不过是看在白姑姑面子上,才处处让着她,逢迎她,她啊,得罪了许多人还不自知呢!无论才情长相,她哪里能和姑娘相比,梁州城谁还不知道姑娘。”
念念叹了口气,说道:“乏了,新年来了,睡吧。”
鱼奴默默跟在莫七身后,这样的佳节,他似是不高兴,除夕节这般重要的日子他还在外头,难不成家中也待不下,由己及人,便有些心疼他!
街上行人依稀,白雪映着晨星,天将亮,寒意深重,不时有爆竹之声传来。
新年了,鱼奴想着,跟着莫七行至一处巷弄,黑乎乎的,只脚下薄薄的白雪合着薄冰,透着微蓝的光,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莫七忽然回身,一把揽过鱼奴,鱼奴退到墙边,再无路可退,他以手支着墙,将鱼奴牢牢困在怀中,举止暧昧。
“喂,男女授受不亲,你认错人了吧!”鱼奴说着,用力去推他。
“别动。”莫七神色迷离,轻缓地朝鱼奴脸庞凑近,吓的鱼奴用手捂住脸,一把蹲下,从他胳膊下挤了出去。
“想来你无事,前头便是御街,你快些回去吧!”鱼奴离他远远的,不安地说着,消失在雪地里。
莫七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怅然若失,今日佳节,本该在宫里和众皇子们一起上演父慈子孝盛世太平的戏码,可自己却一刻也呆不住,许久没回梁州城,总觉得这次回来变化许多,自己本无心朝堂上的纷争,一心只愿做个闲散王爷,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三哥是诸皇子中待他最好的,如今实力可比太子,他与三王交好,自然而然的与太子对立。
幼时在宫里既不受父皇眷顾,又无生母护及周全,时常受人欺凌,八岁时染病便被送出宫,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成了别人争权夺位的冲锋,他只是盼得人生有些烟火气,有些温柔之气缭绕身侧,却也不易得。
许是因为今日所到之处格外热闹,莫七显得格外的落寞,一个身影在脑海里缠绕,那样澄净的眼神对自己笑的样子,在回梁州的路上细心照料自己的样子,因为自己被蛇咬,担忧的样子,下棋输给自己气恼的样子,脸红的样子,胡乱跳舞的样子,倔强的样子,示剑山庄一别疏离的眼神,还有刚才嫌弃的样子,杨鱼奴,你到底算什么?
一大早,侍女正围着莫七穿衣、盥洗,管家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清风楼来了人,说是有新茶要进献给王爷。”
莫七眉梢一抬:“哦,去我书房候着吧!”。
玉无双跟着侍从进了肃王书房,忠叔捧着新茶站在门口,玉无双似乎对这书房已经很熟悉,只听忠叔恭敬的喊道:“肃王殿下”。
玉无双去了趟度月山,没发现白雪音有什么猫腻,倒发现莫七不寻常之处,他是绵宋的五皇子,肃王殿下,曾师从示剑山庄莫仲行,武艺不佳,经济之道倒是过人。
常游历在外,要么在府上养病,不问朝政,听说不受宠,在朝中尽是些虚职,是个无人关注的富贵闲散王爷。
在梁州数年,玉无双常与梁州权贵结交,与肃王殿下也算得上熟识,阙河城相逢,便更熟络了,肃王也和他交好,肃王府和清风楼不时来往着。
他们一直在寻找昌仪公主后人,曾疑心是七王爷祁王殿下,可如今才觉得,这位肃王殿下十分可疑。他年幼封王,怎会不受宠呢?
身侧常伴的四儿,姓张名夜阑,镇国将军张启处的四公子,张将军是皇帝心腹,皇帝还是亲王时便跟在身边,如今和三个儿子都是镇守绵宋边疆的大将,声名显赫,威震四野,偏这小公子成日守着肃王殿下,肃王府里高手许多,明哨暗卫守的王府严严实实。
更让人奇怪的是,财多势大的重安坊和示剑山庄关系千丝万缕,在北歧、明海国、固戎国,每每出手便是赚的钵满盆盈,可想而知借的谁的势。
凑巧的很,重安坊有许多罗先生故人,尤其那个魏先生,他忽而来梁州,不知所为何事?这位王爷看样子一时不会离开梁州,不知有何打算?
莫七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进来,玉无双端端正正的行了跪拜礼,如今新年,自当跪拜。
莫七将他扶起:“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玉无双瞧见棋盘上的玉棋子说道:“一盘棋少了一颗棋子便不成棋局,偌大的王府里少了位王妃,这王府里就少了许多生机。”说着便提起念念,有意送给肃王殿下,且做陪伴。
莫七闻言似有不悦,玉无双识趣地叉开话题,捧出新茶:“这是度月山上的雪玉,非是经大雪捂上一冬才算上品,很是难得,这是今年的第一捧茶。”
莫七只看了一眼便让人收起来了。
度月山,又是跟她有关,你们真是...
莫七叹道:“我偏不爱喝度月山的茶!无双,你不是来送茶的吧,说吧?”
玉无双笑道:“王爷天生贵胄,何须为钱财奔波。”他言之重安坊之事,他可是废了好一凡力气,才知道,原来莫七便是重安坊的主子。
莫七笑笑:“谚曰:“钱无耳,可暗使。“曰:“有钱可使鬼。“而况于人乎?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吾以死生无命,富贵在钱。鲁先生《钱神论》已然说的详尽。”
“王爷此番回京,该不会再走了吧!”玉无双问道。
“不走了,身边都是和你一般,为我筹谋王妃一事的,我倒是想走!”莫七无奈笑道。
玉无双亦笑:“有王妃在,也好帮着王爷分忧不是,况梁州是天子脚下,留在梁州,对王爷也好,说起来圣上对殿下还是不同的。”
莫七闻言犹疑地瞧了玉无双一眼:“同于不同,我自然知道,长幼有序,太子已立,朝局安稳,安兴安居乐业,便好!”
玉无双感叹:“唉,生在皇家,许多事无可避免,王爷自然心如明月,只是旁人又怎知王爷,王爷要为自己多筹谋才是啊!”
“大过年的,你且饶了我吧!”莫七笑道:“做生意更适合我,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便有一种随心随欲的乐趣,甚好。”
两人寒暄着,玉无双知道,肃王殿下并不信自己,肃王府的事,要再想些办法,既然人塞不进来,那边试试里面的人愿不愿出来。
红情坊,鱼奴起得很早,便又去了师父院子里等师父起来,也好第一个跟她贺新年。
闲来无事便练剑,地面积雪融化的水浸了路面,寒风一吹便结了冰,练剑甚是费劲,白雪音从从房里出来,便站在廊下看着鱼奴聚精会神的舞着剑,招式都对,只是实在绵软无力,舞蹈一般。
白雪音随手折了一枝梅,指力一弹便将鱼奴的剑打落在地。
看着鱼奴十分苦恼的样子,白雪音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毫无资质,剑都拿不稳,还是多练练飞针,兴许还能作防身。”
鱼奴讪讪地笑着,讨好地跟师傅抱拳庆吉,心下想着,要再努力些,不叫师父失望。
师徒二人用着饭,白雪音便说随风清苓要来梁州,会来这拜年,鱼奴一听心中有些不安,与清苓相处,着实别扭:“那如何安顿他们呢?”。
白雪音道:“疾风说了,莫七会安置他们。”
白雪音见她有些失神,问她:“你怕清苓?”
鱼奴摇摇头。
白雪音说道:“你怕她也是本分,她是示剑山庄的大小姐,你们既是同门,她又如同你半个主子,你要牢记,莫要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