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鱼独去闲(164)
“那你一个人都做些什么?”莫七静静望着她。
“不过就是”鱼奴思量着:“玩喽。”
“遭了!”鱼奴忽而叫道:“我的剑还在勒邑府监。”包袱翻了一遍,就是不见她的佩剑,那是师父所赠,是师父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鱼奴心中不免难过。
“回梁州,我再送你新的!”莫七安慰她。
新的?那可是师父送给自己的,鱼奴心中忽而酸涩。
“不用了,没了便没了吧!”鱼奴挤出一丝笑。
说着马车到了城北,要和魏先生他们分道扬镳了,北城门外许多荒凉,鱼奴目送魏先生一行北去,我要往何处去,她望着满地积雪怅然。
莫七扯过她的手:“走了。”
鱼奴一时失神,任由他握着自己手:“去哪?”
“一枝春,既方你先去,我们随后就到!”莫七说着拉着鱼奴回了城。
“李炤延,你还打算在平谷小住?”鱼奴不解!
“也不急于一时,走,今日带你在平谷城玩一玩,故地重游。”莫七笑道。
“那你可要当心,给人相中抓去做女婿。”鱼奴说道。
莫七一把揽过鱼奴:“夫人在侧,谁敢!便让他们惦记去吧,反正,看得着,吃不着!”
鱼奴被他拖着朝城中走去。
天气清冷,时有西风呼啸,满地白雪堆积,两人仿若寻常夫妇,穿梭在街市。
临近年关,平谷城中热闹非凡,街市上有饮食烟火之气,人声往来之喧嚣,有夫妇热络说着话的,有丈夫拿着东西,妻子兴高采烈的走在前头,还有夫妇带着垂髫小儿的,孩子天真,不时有嬉笑之声传来。
鱼奴瞧着,不免心生向往:“没几日便是小年了,家家都忙着办年货吧!”流露羡慕之色。
“今年咱们一起过年。”莫七神色温柔,鱼奴眉目低垂,抿嘴一笑:“好啊!”
莫七见她笑了,心绪渐安。
这世上哪有许多烦恼,身旁有伴,心中有盼,便是安心。
从前不明白男女之情,觉得不过锦上添花。
尾生抱柱,梁祝化蝶,焦仲卿妻,磐石蒲苇之誓,长生殿比翼连枝之愿,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实在夸大。
可你若遇着那个人,深陷其中,方知,人这血肉之躯,免不了许多欲念,男女之情如同盐茶,离不得,舍不得,碰上喜欢的,哪里经得起一丝波折,若是没了她,这人生好似没了意味,没了她,人便形同走肉,得到再多,总是意难平,心难安。
“鱼奴。”莫七轻唤,鱼奴转过脸瞧着他:“我总算知道,天子为何不早朝了。”
“我可不是杨贵妃。”鱼奴倏尔笑了,莫七亦笑。
二人眼中俱是彼此,一时间许多前尘随风消散,他们就像从未曾分开过。
既方在一枝春客栈门口张望,等了许久才见自家主子和杨姑娘并肩携手而来,杨姑娘手里捏着把白色的山茶花,两人笑吟吟的,看样子是和好了,既方不由得替主子松了口气。
只是平谷离勒邑那么近,实在不好耽搁太久,眼瞧着都快下午了,不知主子怎么打算的。
既方迎上前:“殿下,今日是要住在这吗?”
莫七牵着鱼奴进了客栈,朗声道:“对,走,吃饭!”鱼奴捂上风帽,紧跟在莫七身侧,随他进去了。
平谷闭塞又安宁,勒邑局势却正紧张。
赵与杀了固戎派来的使者,很快传到了末凉府,又传到金城,萧长定大怒,可如今北固戎还没斩尽杀绝,夷涂还虎视眈眈,绵宋暂时又动不得,若起了战事,自己岂不是腹背受敌,这口气又咽不下,便让末凉府应琮教训绵宋人。
孙将军排挤赵与,可在勒邑,想杀他,实在不宜,便递了折子到梁州,朝廷里多的是想治一治这个水寇的。
暂时留的他,他不是成日要杀敌立功,效忠皇上吗。那便将他和他那帮兄弟派往末凉和勒邑之间的营地,抵御末凉府的乱党,他做的越多,便会错的越多,得罪的人也会越多。
处置了赵与,参将又奏报了肃王殿下一事。那晚大火,有人瞧见赵将军的人出了城,形迹甚是可疑啊!
孙将军恼的拍桌子:“那还不去查。对了,勒邑府各州县可有发现肃王殿下踪迹。”
参将摇头:“尚未有消息传来。”
“那让他们留意,再传口信,务必仔细盘查,找到肃王殿下。”孙将军说道。
一枝春,鱼奴一副娇柔女儿家的装扮,又捂得严实,客店里也没人认出她,她特意要了间上房,吃饭那会便嘱咐小二准备热水。
匆匆用了饭便回了房,房里碳火烤着,屋内温暖如春。鱼奴顿生倦意,才出囹圄,又险流离,这些天实在疲惫,饥寒交迫,今天总算能好好睡上一觉。
沐浴梳洗,去除一身红尘疲倦,鱼奴顿觉一身轻松,换了身干净衣裳,往床上一躺,锦被盖在身上,长长的乌发垂到地上,不时缓缓滴答水滴。
“舒坦。”她眯着眼睛,不由得感叹。人生何来烦恼,一时安逸极好。管他明日如何,暂享酣睡一晌!
夜色降临,鱼奴迷迷糊糊听得一阵噼啪之声。好吵!又觉好生热闹!忽而惊醒,赤着脚就去看。
打开窗子,见楼下街市上几个孩子在玩爆竹,嘻嘻哈哈,好不高兴,客栈挂着红灯笼,通红又喜庆,平谷城内处处点着灯火,显得夜也没那么清冷了。鱼奴望着天上,半只残月散着幽光,寒风阵阵,吹的发丝缭乱,她衣裙单薄,一阵清冷。
正要关窗,听得旁边启窗之声,莫七探出身子笑道:“良辰美景,又临佳节,姑娘,可愿与我共赏之。”
“不去,太冷了!”鱼奴轻笑,她头发还有些潮气,若是去了外头,岂不是要着凉,再说,你叫我去,我便去,未免太不矜持,没面子。
她话音才落,莫七没了踪影。
鱼奴忙关了窗子,去穿衣裳,他定是来这,到底听没听到自己的话。
“咚咚”莫七在敲门。
一开门,便瞧见披着乌发,身着白色里衣,裹着墨蓝色交领布衣的鱼奴,灯火昏黄,也掩不住她微红的面色,她周身散着清香,眼中闪着星光,侧脸微微一笑:“请进!”
莫七双手背在身后:“穿的这样单薄,怎会不冷!”她那些衣物洗了,在火盆上烤着,是以才穿的单薄,偏她嘴硬:“我不冷!”
莫七将手中包袱放在桌上,上前握住她的手:“怎么这手冰凉。”
鱼奴抽出手,捂在脸上,确实冰凉,便解释,许是刚才开窗风吹的。
“你来做什么?不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鱼奴说着。
“过来!”莫七拉了她到桌边,打开包袱,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茜红色交领长袄,上头清淡的绣着几只粉白海棠,一条白色狐绒长巾,再一翻,都是些衣物鞋履。
半日不见,他是去置办这些东西去了,鱼奴笑了笑。
莫七自得:“你且说喜不喜欢。”女人最是喜欢这些东西,平谷是个小地方,寻到这些东西,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鱼奴笑道:“自然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怎么说也是个姑娘,若再像往日一般,被人当做男子,芳心暗许,岂不是枉费了旁人心意。”
她捧着那件茜红色长袄问他:“你不是说我着红色不好看吗?”
莫七轻笑:“穿给旁人看自然不好看,穿给我看,倒还看得过眼。”
瞧他这计较的样子,鱼奴便笑了:“转过去。”
莫七乖乖转过身,听得身后窸窣之声,不一会,一只纤手轻敲他左肩膀,莫七一笑,转身往右边望去。
鱼奴在他左边,忍不住嬉笑:“这呢!怎么样!”
鱼奴换了那身茜红色长袄,披着白狐长巾,发髻随意挽着,簪着琉华,丝丝碎发飘在耳边,脸颊。
“好看!”莫七笑着望着她,简直美不胜收。
“多谢!”鱼奴明媚一笑。
莫七逗她:“你还没告诉我,你昨晚说,不许想,是何意?”
鱼奴脸色一红:“那你说,你想的是什么。”说着鱼奴心中委屈,往凳子上一坐:“你是想丢下我,是不是,你送我这些,莫不是要与我分道扬镳。”
莫七目光跟随着她,她昨日所言,他已经明白她的心意,随手揽住她的肩膀,正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