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鱼独去闲(162)
鱼奴望着月色,想起梁州几年,过年最是热闹,只那一年,病了,去了银盘山,又想起银盘山曾朝夕相对,他玩笑,说他们好似寻常小夫妻;想起在梁州身陷囹圄,也是他救了自己;想起当年为他裁衣,装扮,瞧见他便什么都忘了的小儿女心情;想起梁河畔共赏烟花,他说:你若是喜欢,以后咱们年年都一起赏烟花,自己满心欢喜,盼着年年大家都能有相聚之时……
鱼奴稍稍静了下来,莫七从怀中取出一包干肉脯:“肚子饱了才好赶路,杨姑娘。”
鱼奴接过,为何要与吃的过不去,可吃着吃着,便如鲠在喉,没了胃口。他?可还记着自己?物是人非罢了!他已娶妻……
“杨姑娘家乡何处,若是顺路,我也好送你一程。”莫七笑着说道。
“磬南府,阙河城度月山下月河旁杨家村!”鱼奴说着。
“顺路,我在阙河城有亲戚,有客栈有赌坊,有酒肆。”莫七笑着说道。
装模作样,虚情假意。
“我知道!”鱼奴不客气道,解了狐裘还他:“我和你才不顺路,我可没说我要回家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还你。”说着朝前走去。
“站住,不许走,吃了我的,穿了我的,我冒死救你,还身负重伤,我不让走,你便不许走!”莫七冲她喊道。
第158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鱼奴回过头,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简直不可理喻!
来,我帮你拿东西,莫七嬉笑着上前要帮她拿包袱。
鱼奴躲开,不小心碰到他胳膊,莫七便捂着胳膊呼痛。
鱼奴面露不忍,虽说他刚才之言有些无赖,可冒着大火救了自己千真万确,也确实受了伤,世间最怕人情债,剪不断理还乱。
最叫人为难的借了旁人人情便要人还的人,以后要敬而远之。
“那你想怎么办?”鱼奴语气稍稍缓和:“我先告诉你,我可不知道什么印玺的下落,你若是打这个主意,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什么印玺?”莫七故作不明,继而恍然:“那东西不是随白姑姑没入深迦江了吗?”莫七疑惑道。
“我怎会知道。”鱼奴说着:“你跟着我到底做什么?”鱼奴转过身盯着他。
两人正是争辩之际,只听马蹄声,车轮之声,回头,见他们的马车,正朝这过来了。
“驾,驾。”马车从二人身边经过,马不停蹄,绝尘而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鱼奴和神情莫测的莫七。
既方和魏先生坐在马车里,眼瞧着自家主子被甩开老远,不免担心:“先生,这样行吗?这样冷的天,当心冻坏了主子。”
魏先生笑道:“有情饮水饱,何况这点西风,放心,冻不死,咱们先去前头探探路,找个地方落脚,他们会跟上的。”
“哎!他们怎么走了?”鱼奴指着马车,急急和莫七说着。
“没办法了,我只好跟着你了,你可不许丢下我!”莫七一副无奈的样子,看鱼奴恼的直跺脚又忍不住笑。
魏先生真是善解人意!
鱼奴无奈,一起便一起吧,只是好脸色是没有的。
两人并肩在雪地里走着,莫七背过包袱,用狐裘将她裹起,又捂上风帽。
鱼奴不拒绝,也不说话。
莫七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倒像是自说自话,他望着天上月亮:“你瞧,这月色,比之梁州如何?”
鱼奴不语!
他又说:“从前有人跟我说她常常喜欢看星星月亮,浮云,天空无边无际,若是心中琐事羁绊,静静的瞧一瞧便豁然开朗。“见鱼奴不语,又叹:”可见这月色不如梁州,不过,梁州的好月色,不在天上,都在我心里。”他眸色认真又温柔,凝视鱼奴。
鱼奴心中五味杂陈。无关月色的事,是人变了!
梁州,有许多让人难忘的月色,红情坊,梁河畔,西郊外,肃王府,许多人常浮现心间,师父,无一,许还,云乐,念念,应心,岚风,无一,还有他。
也有许多伤心的风景,碧茹之死,慎繁之祸,佳容姐姐玉陨,大仙人作乱,无一杳无音讯,师父也不在了~
这两年四处流离,好像许多事都淡了,和任大人在勒邑这些日子,安稳又宁静,也会想念梁州,但真的遇到梁州故人,想到回了梁州,便有些怕了!
何况他的身边有了别人?
鱼奴仰起脸,望着长空明月澄净:“可惜是缺月,过几日也就没了,这光亮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怎会没了?下月十五又是满月,再十五还是满月,苏子有云: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这月色,一辈子都会有!”莫七急急解释,挡在她跟前:“我陪你看一辈子!”
“你问我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想让你走,不想和你分开,我就是想看着你,我就是想你和我在一起。”
风声呼啸,他的话直吹到鱼奴心里,她鼻子一酸,眼中噙了泪光,停在了那。
莫七神色认真望着她。
鱼奴低下头,不再看他,那又怎样?
莫七轻柔说着:“是我不好,不该疑心你,不该不信自己!对不起~你受苦了。”
他轻轻为鱼奴抹去眼泪,寒风中,鱼奴转过身去:“风雪太大,迷了眼睛,快些走吧!”
莫七知道,暂时,她不会再离开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山下的村落。既方正在路口等着,见他们到了,忙迎上来,带着他们去了户农家。
魏先生见他们来了,忙笑着让他们进来,鱼奴见桌上铺着地图,便问魏先生:“先生,这是什么地方,咱们是要去哪啊?”
魏先生说着:“这是平谷城郊,明日进城,出了城,向北可至末凉府,转至故峡,苍山。”魏先生看了看莫七:“去梁州要绕不少路。”
鱼奴嘀咕:“平谷,我来过的。”
莫七叹道:“唉,前路未卜,后有追兵,咱们这么多人,太过引人耳目,明日你们便回苍山吧,我和既方鱼奴一道。”
魏先生迟疑片刻,应道:“是,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说着魏先生出去了。既方端了热腾腾的面进来了。
“杨姑娘,请!”莫七很是客气。
只两人在屋里,莫七捧着地图仔细看着,鱼奴有些不自在,又不好打扰他。
心里埋怨,我可没说要去梁州,干嘛捎带上我。
用了饭,鱼奴去了院中,望着无际月色。
走,好像欠了他似地,不走,实在不知如何面对。
她思绪左摇右摆,烦闷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杨姑娘!”
鱼奴回首,见魏先生朝她走来。
“天寒地冻的,姑娘怎么又跑出来了。”魏先生笑道:“早听过姑娘,却从未见过,前几年听夏侯先生说,有个小姑娘自称昌仪公主之女,我还很是好奇,谁胆子这么大,如今得见,确有公主少年风貌。”
“当时不过胡言,不是有意冒犯。”鱼奴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怎会知道此事?”
“我知道的多了,夏侯先生当年在勒邑还收过一个徒儿,叫白雪音。”罗先生说着。
鱼奴很是惊讶,听他提起师父,又警惕起来,他们可都是北歧人,鱼奴傻笑:“这世界还真是小。幸会,幸会!”
“幸会,呵呵,你可知我的徒儿是谁?”魏先生颇神秘地冲鱼奴一笑:“狐越,就是阿越!”
鱼奴不解地望着他。
魏先生笑道:“阿越母亲狐侞是我们北歧圣女亦是燕子楼的守护者,我们曾效忠于昌仪公主,如今,效命于公主的儿子,也是北歧王庭唯一的血脉,便是肃王殿下,其实公主遗愿便是盼望小主子能安然长大,一生无虞,但他身世之故,各势力虎视眈眈,也不被绵宋皇帝喜欢,走到今日实属不易。小主子小时候细细弱弱,成日病怏怏的,不爱说话,张将军便带他来勒邑磨练,他是个慈悲的孩子,最是见不得可怜之人,常带着装满铜钱的钱袋出去,等到回去,钱袋子便空了,日日思量如何来钱,对军中之事毫无兴趣,张将军见他如此,便送他去了示剑山,拜了擅陶朱公之道的莫先生为师,先生也很是爱重,一手帮着创立重安坊,惠及绵宋北歧。”
又是套近乎,又是说心里话,这个魏先生什么意思,鱼奴心里一番猜疑:“先生和我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