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鱼独去闲(148)
行至梁河畔,听得笛声阵阵,便下了马车,沿着河边走着。笛声从河面船上随风而来!
听着笛声,莫七又好像看到了她一般。初见觉得她似一股山泉般清冽,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极好捉弄,可她却不曾与自己生气,阙河城到梁州,白姑姑和玉无双两个冰坨子实在无趣,便只有和她一路朝夕相伴。
她好像无所不能,上山抓野鸡,下河捉鱼,徒手捕蛇,记得自己不小心遭蛇咬了一口,她吓唬自己是毒蛇,自己便将计就计,不时缠着她为自己疗伤,他开始喜欢和她在一块。
她好像什么都不怕,夜晚、雷鸣、电闪,总有她的笑语相伴,她好像会读心术,同她在一起很舒服,一个眼神便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梁州几年,她沉稳端庄许多,早没了那个阙河城小乞丐的样子,只是眉眼中的天真还是如常,可见梁州的花花世界也没将她改变。
起初觉得她应该是十分喜欢自己的,若非如此,怎会这般毫无芥蒂。
回了梁州城,两人渐渐远了,自己成日忙碌,人事复杂,身边规矩太多,既定的事物太多,也只有她,还能让自己会心一笑,放松下来。
他喜欢她一身红衣,美极,却又总说不好看,喜欢她的歌,喜欢她的舞,喜欢她奏笛时的样子,可少年意气,言语不羁,她很少与自己生气,大多时候总是淡淡一笑,似不介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总是离自己远远的,十分客气,如今想来,可不是自己将她越推越远……
犹豫之间,听闻她有了心仪之人,那时想,也罢,她眼光着实不佳!
银盘山几日,又勾起许多心事,他还是喜欢。但妒忌是他不能忍的,他生她的气,藏着心事,高傲的弃她于不顾,不去见她,不去管她,任由她被世事打击,后来,她和林江分开,他也曾窃喜,失而复得,让他有些急功近利,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心中总有诸多顾忌和疑虑……
他习惯了诸事深思熟虑,力求稳妥,从未有过任性妄为之时……我为何不能率性而为?我为何不得自由?我汲汲营营谋得一切,重安坊、北歧,财富和权势,我都有,而这一切又成了我的牢笼,最开始只是止乱,如今呢?。
吹了风,酒劲上头,莫七一开始,还想着许多,国仇家恨,不敢懈怠,渐渐的儿女情长涌上心来,心中那一缕微光也变得抢眼,她的身影、姿态、样貌、眼睛、鼻子、嘴巴,声音,清晰起来。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就是,舍不下。”莫七自言自语。
“肃王殿下。”莫七回首,见是任意随:“你为何在此。”
意随面带忧色,姐姐婚事横生枝节,他心下难安,回了梁州,有意去见鱼奴,却始终未得见,今日被人告知,她离开了红情坊。不禁感叹人生聚散无常。
行走在梁河畔,望着河上游船,听得笛声阵阵,便循着乐声而来。
男人在情敌面前总是格外的聪明,一眼便能识破彼此。
莫七叹道:“你自是寻不到她,她走了。”
“走了?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任意随莫不忧愁的说道:“宋姑娘去了何处,还望王爷告知一二。”
“天涯海角,途路遥远,恐怕你有心无力。”莫七说道,真是让人心烦,这会碰着这个书呆子,告与你又怎样,手无缚鸡之力,难不成还想英雄救美。
“若是有心,天涯咫尺,王爷若愿意相告,意随感激不尽。”任意随笃定的说着。
莫七恼了:“我的女人,就不劳任大人记挂了。”
要找,也是他去找,他不信,她会对慎繁投怀送抱,他不甘,不能接受她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她身上有自己一颗心,她休想不说清楚便跑了!
年少轻狂,便轻狂吧!
第146章 故人别江海
深迦江上水面海阔,船只往来,行至汤汝,下起了雨,船只不得不放慢了行程。
无一一直闷闷不乐,鱼奴只当她是害怕,便宽慰她好生休养,也许会有转机的。
无一凄然一笑:“我自离开落鬼山,遇到许多人~~。”她倚在鱼奴肩上:“还是你对我好,还有张夜阑。”
“说来我要谢你,可我又宁愿你没有找他回来!”无一说着,鱼奴不解?
“不是你送信给他,让他回来的吗?”无一也迷惑了。
“什么信?”她只收到过鱼奴让青鸟送的信,并未给四儿送过信,说着摸出那钱袋。
“难道是阿越。”鱼奴说道。
无一恍然大悟,笑了,阿越!笑着笑着无一淌下眼泪,接过钱袋,拔下发间那根刺蔷薇的簪子,犹犹豫豫,终是装了进去:“这是张夜阑的东西,唉,可见,欠了人家,总是要还,呵呵。”
“你把这些还给他,告诉他,两不相欠,重新开始,阿越对他倒是真心,唉……反正不许忘了我!”无一说着,将装着簪子的钱袋给了鱼奴:“你也不许把我忘了!”无一神情,仿佛诀别。
鱼奴霎时眼中泪光莹莹,她不敢想象无一回闽沙岛会如何,不能接受无一就这样没了:“你别这么说,到闽沙岛还很远。咱们逃出去,我带你去度月山,一定没人找得到你,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不,我不想逃了,好累啊!菱儿,你知道吗?我一见到慎繁,好怕,就在上船之前,我还是很怕,我怪所有人,可这几日,我忽然觉得自由了,解脱了。心无挂碍,什么都不怕了!”无一抹了眼泪说着,又笑了:“你记不记得,那会咱们拿白荷和越长保莫疾风的事打赌,我赢了的,唉,你可欠我的,若是再不让你还,岂不是便宜了你。你便当我的信差,把这东西还给他,把我的话带到,所以,你一定要回去,愿赌服输。”
江上的夜晚来的似乎格外快,尤其这阴雨天气。
渐渐的雨下的大了些,众人都躲在船里,白雪音趁此机会乘小舟靠近,上了船。
一片寂静之中。守在门口的阿阮和宝塔,忽听船舷传来声响。
阿阮便要去看,又不放心这里,便锁了门,将钥匙揣进怀中,留哥哥宝塔在此守着。
阿阮上了船舷正瞧见白雪音,抽出软鞭,恶狠狠的看着她。
白雪音只是要带走鱼奴,不想与他们起冲突,这件事本就与鱼奴无关。
“叫你家主子出来。”白雪音不怒自威,望着阿阮。
慎繁缓步出来,听说是宋菱师父,便客气了些,只是,人不会还的。若是师父不弃,便与我们一同去闽沙岛,见慎繁无礼,白雪音恼了,拔剑朝他刺去,浮图巧弓“咻”的一声,扎进白雪音肩胛,正欲上前。
“咚”船身猛的震了一下,人声渐起:“船进水了,都快些出来。”
钥匙不在宝塔身上,他又担心慎繁安危,便急着去找他,留下鱼奴与无一面面相觑。
无一的寒光被慎繁搜去,两人身无利器,出不去,好生着急,忽而,有人破门而去。
鱼奴高兴地喊道:“阿越。”
这会雨越下越大,甲板上淋得湿透,阿越拉着二人逃了出来,甲板上,白雪音和阿阮互相提防着,宝塔浮图护着慎繁,见鱼奴二人出来,忙喊道:“把她们弄过来。”
浮图扯过无一,阿越拽着鱼奴朝船头白雪音方向跑去。
船家呼救,后头的船只正朝他们开过来,忽而一艘小船停靠过来,下来几个人,冲上船来,船身晃动,阿越和鱼奴外力所使,被迫分开,鱼奴跌倒在地,地上湿滑,朝船舷滑去。
阿越一个踉跄,白雪音一把扶住她,二人望着来人,不知敌友,又见鱼奴落在船舷处,便示意阿越去将她拉过来。
阿阮死命护着慎繁,躲过刀影,一鞭将人甩到江中,浮图拽着无一,和宝塔摸出兵器,与那帮人打了起来。无一趁机挣脱浮图,想去拽回鱼奴。
船已然漏水,这么一折腾,船身迅速下沉,众人惊慌,一时昏昏暗暗,人影零乱,鱼奴紧紧扶着栏杆。瞧着无一过来,便伸手去牵她。
忽而,身后有力道猛的一推,鱼奴便跌入水中,无一大惊,伸手去抓,空空如野,她扒着栏杆不肯松开,豆大的泪珠,和着雨水往下淌:“啊!菱儿、菱儿。”
江水细浪不歇,不见鱼奴踪影,无一只觉眼中心中口中鼻中俱是酸楚,为什么,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为什么,我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