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难当(53)
沈静萱心口酸疼,眼中蓄满了泪水,可她不能耽误事,她赶忙传海棠进来命其寻些箱子来:“王爷此一去孤寒,妾身去为你多备行礼”李长庚欣慰的点了点头,怕人担心他嘱咐道:“不比备太多行礼,轻装便可,塞外有银子也没地使”
沈静萱哗啦一声,泪水不争气的滚落:“唉,那妾身就多为王爷备几件换洗的衣裳”她匆匆往外走,不想让人瞧见她落泪的模样,才跨出门槛,就闻身后传来声音,身子忽地一顿
李长庚道:“大娘子尽管放心,我定全须全尾的回来,只是岳丈家,本王真的无能为力”
“唉,妾身明白王爷的难处,妾身去了,怪多衣裳要选呢”
李长庚望着人的背影,笑了笑,藏了半句话,他低低道:“本王舍不得离开夫人”
康王府因这一道圣旨忙得不可开交,沈静萱亲自为王爷收拾贴身衣物,那些行路要的垫子被褥,路途遥远金银不易携带,沈静萱就换成轻巧的银票,塞北天寒,如今还未开春必定寒冷,大氅护膝便不能少,莫要落下寒腿可有的受。
海棠被支使的团团转,李长庚瞧着大娘子里外忙活,心中微暖,此一去边塞虽说是避无可避,可他康王是什么人?真能老老实实就一辈子被困在边塞?他有的是由头回来,所以他觉着没必要携带太多的辎重,用不上,不过大娘子如此为他,他理所应当不会推迟。
忙忙碌碌的,将近两个时辰,李长庚前头交代的轻装上阵已然是不能了,零零碎碎的加起来,辎重满满的捆了一车,李长庚也换上戎装。王府已备好车马,且军营的将领前来相迎,李长庚拉住大娘子的手:“大娘子辛苦,我这就去了”
他翻身上马,这马是顶好的汗血宝马,通体洁白似白雪,连马蹄生的一圈白绒绒,瞧着像是踏在雪上,沈静萱总觉得有话要交代,可到了人跟前却又张不开口,磨磨蹭蹭半刻,军营前来的都骑催促王爷时辰到了,她只能草草道一句“夫君保重”
李长庚颔首也道:“夫人保重”后勒转缰绳,骏马一声嘶鸣,撒开马蹄当先往远处奔去,沈静萱急行几步又停了下来,风打在脸上,带着冬末的寒凉,她不曾挪动,直直的看着那道身影在街道上越行越远,知道缩成远方的一颗黑点,看不见了。
海棠忧心道:“大娘子,王爷走远了,我们回府吧,外头天冷,当心着凉”沈静萱却摆手:“我们回沈家”
沈静萱要回去问问究竟,到底是谁给三姐姐出的主意?且要给沈家透个底,这事无法善了,沈家必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故而,康王前脚去了军营,康王妃后脚就回了娘家,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却碍着大娘子前不久的威不敢发作,私下打打嘴皮子罢了。
沈府早乱做一团,郑家侯爵夫妇亲自登门,侯爵大娘子佟氏当着贾氏和沈父的面,斥责沈家姑娘行为不端,那话简直有辱斯文,贾氏胸口堵着一口气,险些被气昏过去,好在沈老太太出面,侯爵娘子还想讽刺,老太太冷冷道:“我沈家姑娘不端,你郑家公子就行的端了,贪杯□□的败家子弟好意思玷污我沈家门楣”
两家本没交情,因的这事算得上是结下梁子,郑家娘子不分青红皂白耍的好一通威风,踩着沈家的脸装清高,明显来着不善,沈老太太回嘴也就没给对方留脸面,往难听的讲,屋子里气氛一时紧张,忽地下头说五姑娘回来了,贾氏眼前一亮,忙到:“快请进来”
沈静萱一进屋就瞧见冷着张脸的郑侯爵夫妇,她微愣了愣神又压了下去,转瞬即逝,屋里的人竟一时没能注意,沈静萱笑道:“侯爵和侯爵夫人也在呢,真是热闹”佟氏还没胆子给王妃甩脸子,她脸色缓了缓,不咸不淡的应道:“王妃也来了”
“侯爵夫人真爱说笑”沈静萱哪里会品不出两家中间夹着的□□味:“沈家是我娘家,回来不是常事,倒是侯爵夫人是稀客,不知这次前来是为的什么?”
“能为的什么?”郑大娘子闻言眉头一挑,满嘴的惹人厌烦:“我郑家好好一门亲事叫你沈家搅黄了,我还不能上门来问问?”
郑大娘子泼辣的名声在外,没理她都要比旁人闹的响三分,出了名的胡搅蛮缠,沈静萱当然不能毫无作为,否则她真猜不到人会说出多么难听不入耳的话,沈静萱笑了笑:“侯爵娘子言重了,上门倒是无妨,不过大娘子要问何事?”
郑大娘子眼一横:“康王妃少装糊涂,我郑家本来好好一桩美事,官家亲赐的婚,上等的荣耀,如今被你沈家弄巧成拙,惹出这泼天大祸,康王妃不该给我郑家一个交代吗?”
“你还想要交代?”贾氏方理顺的气又被激了起,她嘴角一挑,眉梢吊起,十足十的摆出了阴阳怪气:“你郑家哥儿敢做出这种事来还有什么脸面同公主结亲,如今不过是事往前些,公主真入你郑家的门再看清你们家四哥儿的嘴脸,那就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你... ...混账”郑家大娘子气的柳眉倒竖,戴着玛瑙指环的手颤巍巍的指着人,显然是气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沈父和郑家侯爵脸彻底青黑,两相眼中都憋着火,沈静萱知晓再闹下去,两家往后就成了仇敌,真如此只会正中徐氏下怀,她还未出手,两家就先斗起来。
她毕竟是小辈,不好出声,她微转身撞见祖母看着自己,愣了愣,沈老太太似明白孙女的难处,手里的茶盏落回桌上,茶托同杯盏重重一响,郑家大娘子和贾氏唬了一跳,沈老太太道:“事到如今你们还在推卸责任?怎的,你二人吵出个输赢这事便能过去不成?官家赐的婚,叫你们搅浑了,等着吧,这事不会有好果子”
贾氏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母亲,那......如何是好”郑家大娘子也默然,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沈老太太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小孙女,微微放软了话:“萱丫头这个节骨眼上回来,想来是知道些什么,且说来与祖母听听”沈静萱点了点头,她避重就轻的将王爷同她说的捡重要的说,她没刻意隐瞒康王远调一事,毕竟京城就这么点大,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世人的耳朵,她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干脆把话说明白,也好叫他们知道,沈郑两家此次惹得是大祸,会掉脑袋的。
郑侯爵夫妇此刻全然说不出话来,他们万想不到竟连康王殿下都被官家支出京城,为的就是断沈郑两家的后台,他们幡然醒悟,因官家一直久病床榻他们一直忘了,这数着日子过火的人才是大乾真正的掌权人,生杀予夺不过世其一念之间。
沈老太太很是心疼五丫头,若不是沈家摊上这样的大事,孙女婿怎会被远调,他同萱丫头才成婚多久?还没过足月余,连半月后的元宵都没法一起过:“五丫头... ...”沈父愧疚的说不出话
沈静萱却不愿提起,她岔开话道:“祖母,王爷出了这样的事原不是好事却让我想明白了些事,只是还是孙女的猜想,孙女想见见三姐姐,亲自问问”
沈老太太对孙女无有不一,领人去了柴房。
第45章
沈家的柴房在东跨院最里头那间,门楣乌梢,青瓦白墙,犄角旮旯还缠着不少蛛网,屋顶有些破,梁木角上密密麻麻,都是蛀虫啃咬过的虫洞,京城的天儿地上寒气重,这儿没炭火没毯子的,顶好的人也受不住。
沈静萱拢了拢身上的狐氅,推门进去,里头很暗,屋子朝向并不如外头的林苑讲究,柴房是临时开出来的,见天也难有阳光能照进来,黑漆漆的,角落里缩着个人儿,披头闪发的,衣裳却是上等的绸子。
“五姑娘,里头阴,您莫要留久了”主事的管家妈妈手里捏着门房的锁,恭敬的立在一旁
沈静萱道了无妨,跨进屋子,叫人带上门。刺眼的光随着门合上,被遮挡在外头,原就狭隘的柴房静的能听得见角落鼠蚁簌簌的动静,躲在角落瑟缩的人,不轻不重的开口,没有半点人气儿。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沈静萱摇了摇头,缓缓蹲下身子,同人齐高道:“并非”
人儿似没想到她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可这些日子她早已看透了阶下囚的处境,不会妄想对方能有什么好心思来见她,沈静媛笑了笑,布满泥泞的脸,半隐在阴暗里,猛地一瞧说不出的骇人,像是恶鬼在朝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