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难当(18)
“真拿你没办法”沈静萱转身从枕头取出一本话册子,翻到了昨夜留有标注的地方:“海棠,你去将屋里的灯挑亮些,再吩咐厨房可以做了,对了祖母前些时日差人送来的两副头面你取一样出来到妆奁里去,怕是不日就会用上了”
“是,姑娘”海棠依言从下锁的橱柜里取了个乌檀木的盒子,上头银白色的暗纹游走,似朵朵开在枝丫上洁白的栀子花:“姑娘,海棠有些不明白,这些天府里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取这头面做甚?怪沉的”
那匣子有前后八个小抽屉,内里还有四个清一色的暗格,盒子整体不大,齐整的三指宽巴掌长,沈静萱就着海棠抱着,拉开匣子,显出里头的珠花首饰来,沈静萱边挑边道:“海棠,你这大咧的性子将来许了人可怎么办,你脑袋瓜里整日里除了惦念小厨房里师傅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点心,能不能对其他事上心些,贾家表小姐因什么来的?前些日子自大娘子娘家送来的那些东西一样赛一样的金贵,你当真是个五品没落人家能送得出手的?”
海棠每月不过二贯子钱,且只能模糊记个大概,哪里能知道那些东西后头成山成堆的富贵。
“姑娘,你又取笑海棠”
因是那句许了人家,海棠羞红了脸,她从跟了姑娘其就只正经的伺候主子,从未想过许人家,她左右到死都要跟着姑娘的,但少女慕艾避无可避,尤其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叫人说中终身大事,难免红脸羞恼。
沈静萱愣了愣,她瞧着面前小脸桃红的婢女,恍惚间与前世拿枯瘦饥荒的人影重合在一起,心口似塞了团蓬松的棉花,堵得她有些闷闷的,她放下挑选的珠钗,示意匣子放在床边,又喊了人坐在自己身旁才道:“海棠,你如今也大了,将来免不了谈婚论嫁,你且与我说说,你中意何样的,往后我好替你留心一二”
海棠闻言,小脸又红又青,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全话来
“姑娘,海棠不许人的,海棠要尽心伺候姑娘一辈子”
沈静萱知这丫头忠心,放柔了笑意:“是,我们海棠不许人,将来成了老姑娘了你家小姐也能替你寻了个小老头,咱们不急”
“姑娘,你....”海棠羞愤的直跺脚:“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好小姐怎地嘴里也没有个正形,净爱戏弄海棠,您再这样奴婢可是要恼了”沈静萱忙摆手道:“错了,好海棠,我错了还不成吗”
沈静萱内心有些迥然,方才她看海棠看花了眼,只当自己还是前世已为人妇的时候,一心想为忠厚的侍女寻门舒服的亲事,全然忘了自己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伯爵娘子了,如今自己尚是闺中娇客,委实不适宜说这些话,脸上不由得发烫。
“姑娘,奴婢去瞧瞧您要的松子鸡可有做好,免得里头的下人偷懒耍混了”海棠捏了捏衣角说道,沈静萱难得不打趣忙道:“是了,你且去瞧瞧,那些人办事总不牢靠,还需你盯着些”
待人出去了,沈静萱才松了口气,自己还是大意了,不知不觉中竟还没改去上辈子的毛病,险些露了马脚,好在海棠那丫头心思简单未有起疑,不然自己舌灿莲花也于事无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章出现,真的,我是亲妈
李长庚:“....”你怕是只会秃噜嘴皮子的后娘
第14章 康王李长庚
镇国公的赏花会定在本月十六,因邀了大半京城的富贵人家,官家闻信拨了宫里的贵人送来彩礼,老天爷给足了国公府的面子,接连数日的风雪竟也停了雪势
开宴当天镇国公门庭外马车络绎不绝,下人奴仆连夜扫尽长街积雪,在府门前排起了仪仗,接待应邀来的贵人们。
沈静萱虽早知今日的排场不小,奈何亲眼见了还依旧收不住眼中的惊色。
国公府是康王殿下的娘舅唐家,出了中宫娘娘也就是康王殿下的生母时已是京中望族,祖孙几代尽都是他们那辈子人中的姣姣者,锦上添花,先皇后虽故到底将唐家推到顶峰。
沈府此次来的人中倒有几人出乎沈静萱的意料,正是六妹妹沈静瑶和佟姨娘房里的四哥哥。沈静瑶毕竟还小,此次闹要来不过是屋里头的姐姐都去了,她一人留在家中烦闷遂跟了来。
四哥哥的来意不难看出来,毕竟到了他这样的年纪,父母之命虽说打紧,可也不碍着自己相看,万一相中的人入了父母的眼,不是两头皆大欢喜。
大乾于儿郎婚嫁上倒不如女儿家的严,颇有几分盛开在门第深处的自由花朵,畸形又可笑。沈静萱因是娇客门面,早早就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捣拾摆弄了好久连衣角边都仔细熏了香,才随着沈家的马车出了门。
马车行过街道时,京城的热闹吆三贺六往轿子里挤,沈静萱心中好奇,掀了帘布往外瞧。
街道旁小贩架在锅炉上的蒸笼掀开,热腾腾的白气撞了行人满怀,老板扯着京嗓吆喝“又大又圆的肉包子哟,两文一个,走过路过的看官快来尝一尝”
喧闹的烟火气连带自己都鲜活了
“姑娘,快别瞧了,外头的虽说停了雪,到底风还刮的厉害,姑娘仔细受了凉”海棠将烧暖的手炉送到人怀里
“不妨事的”沈静萱依言摇了摇头道”我见天在沈府里拘着,难得有由头出门子,可得好好闻闻这热闹是什么味”
沈家子嗣虽多,大体姊妹间多不亲厚,姨娘生的打不成堆,嫡母生的还是个女娃娃,用自己的话来说倒颇有几分古时天下三分的阵势。
四哥哥向着二姐姐,大哥哥偏疼三姐姐,贾氏心眼里可劲的给小女儿撑腰,有几分诸葛亮护幼主的架势。至于,沈静萱自己,她一点不想掺和进宅里的漩涡。
海棠见劝不动她,便寻由头错开姑娘的心思,她道:“姑娘,您说国公这般为的康王殿下,着实比当今官家还要骄纵康王几分,按理说相貌堂堂的儿郎又娘舅家这样帮衬照顾早该妻妾成群了,康王殿下至今没有正头娘子”
说到此处,海棠压低了声音:“姑娘,您说会不会,康王殿下他...相貌有疾啊”
沈静萱闻言身子顿了顿,康王二五年纪还无妻无妾,京中人茶余饭后多是海棠这般说法,但市井百姓大多无缘得见康王殿下因而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沈静萱心里暗摇了头,康王殿下非但相貌无恙,反倒生的面如冠玉,气度非凡,上辈子她被赵锦阳捧在手心里那段时日倒时常随他出席权贵摆的小宴,有次便在席上有幸得见传闻中生有獠牙血口,面青如恶鬼的康王殿下。
那时她坐在席末,恰逢饮了些小酒,酒意微醺时,见一身量高挑俊朗的公子于酒乐声中入了席,席间突兀的想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继而席间的头面也就是宴席的东家
陈首辅家的三郎卑躬屈膝的上前点头哈腰,不见方才的纵横睥睨,他道:"康王怎有空驾临,三郎有失远迎,望殿下勿怪"
果然谣传不可尽信,那人非生的青面獠牙,反压过席间的粉面公子们,那人拿眼瞧人时,琉璃色的眼珠子似在月色里滚过,结了层一尺厚的霜,冻得跟前人脚下踉跄,约莫盏茶的功夫他才于人心惶惶中开了口:“我是来寻人”
最后他寻的何人,沈静萱自己从头至尾只听了个囫囵,唯记得他的声音比玉鸣佩环相击还来得通透,低沉与嘶哑缠绵的难舍难分,竟比贯会口蜜腹剑的赵锦阳还能撩拨人
沈静萱以为这样的男人是九天上的谪仙,来凡尘不过是叫世人得观天颜一番,任天下间的美人在其身侧皆会黯淡无光,何谈与其携手共度一生了。
因勾起往事回忆,沈静萱热闹的心渐沉了下来,她放下帘子朝着眼巴巴的人道
“康王生的如何,一会席上你准能瞧个一清二楚的”
海棠见岔开了姑娘的心思,只顺着话说下去:“好不好看的都与奴婢没有干系,倒是姑娘要小心些了,毕竟康王殿下凶名远播,便是人云亦云总得有根可寻,无风不起浪不就说的是这理”
“你这丫头近来怕是偷偷通读不少书了?倒是会引经据典了”沈静萱笑道:“不过你说的不错,我们沈家如今风口浪尖上可出不得错,今日就当是出门子散散心解乏便是了。”
都说世道艰难,左不过权位高的瞧不上低的,富贵的瞧不上穷的,沈家不过是沾了上头那位吃奶娃子的边,不然国公府的大宴不定能有资格呢,更不说其他的了。只是东风来自有西风作怪,那位不过是个方满周岁的娃娃,尚不成气候,他那些个兄弟就个个绷紧了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