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枝头(30)

“莫哭了,”贺长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你在睡觉,也不知道你睡着时,是这般模样……”

林安和怔了下,而后顺着这话,猛然想到一个点,他进来瞧见这一幕,会不会觉得,她水性杨花,所以睡觉的时候才这般肆意?这么一想,她更是伤心,眼泪接连不断的落下,无力的控诉:“你突然就进来了……”

贺长云见她哭得越发大声,慌了,手掌攥紧一角摩挲,压低声音保证:“我下次一定不这样……”

林安和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

“真的,莫哭了。”贺长云摸出手绢递过去,轻声哄道:“你若不哭了,下次花灯会,我带你出去看花灯。”

林安和眨眨眼睛,似是很心动。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地上,贺长云长舒一口气,在她身边坐好,绘声绘色的给她讲今夜见到的几盏花灯。

他只草草扫了两眼,此刻讲起来,却有板有眼,“……灯王是宫里出来的,琉璃盏,灯芯都是特制的,燃起来,香飘十里。”

林安和满心向往都被他勾出来,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不自觉凑到贺长云身边,仰脸看他,“很漂亮吗?”

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呼了,应当是漂亮的吧?贺长云垂眸看她,舔舔唇,点头,“宫里出来的,自然漂亮。”

“能有多漂亮呢。”林安和嘀咕着自言自语。

贺长云顺势提出条件,这次又不仅仅是叫她不要哭了。他轻咳一声,慢条斯理道:“你若听话,明年我就带你一同去。”

花灯会一年一次,每次举办,都声势浩大。不过今年灯会已结束,想要再次目睹灯王风采,便要等上一年。今年花灯会,他过得也不是太开怀,不过明年花灯会,带她这个没见识的小乡巴佬去,肯定很有趣。

思及此,贺长云莫名期待。他瞧着林安和捧着脸念念有词地模样,手不自觉的去揉她的长发,“你想去不想去?”

林安和要嘴巴,小鸡啄米的点头。她瞧着窗外随着雷声轰隆倾泻而下的暴雨,颇有些担忧的开口:“明年,天气会好吧?”

贺长云跟着她一块儿看向窗外,暴雨瀑布般砸下来,小院刹时变作小溪。他笑,“肯定不会像今天这般,这么大的雨。”

——

只不久后,林安和便嫁了人。

贺长云手掌停在她瘦细的腰间,感受到掌下硌人的骨头,指间力道一寸寸加深。安和吃疼的皱眉,但瞧着他在黑暗中越显深沉的模样,不敢开口,沉默着由他作弄。

明明两人如此贴近,屋内却诡异般的寂静。

安和别过脸,等他下一步动作。想到这件事,她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手也握成拳头,攥得紧紧。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害怕,却成效见微。贺长云手刚一下滑,她便忍不住颤栗起来。贺长云手顿了下,停在她小腹。

探寻的目光炽热的扫来,她咬紧嘴巴,放松身体,等他下一步动作。贺长云却收了手,两只胳膊圈在她腰间,紧紧箍着,想一只金刚环。安和眨眨眼睛,有些疑惑,绷着身子僵了半晌,贺长云的呼吸越来越平整,不疾不徐地缓缓起伏。

听这个声音,想是睡着了。

安和身子这才疲惫不堪的软下来,她极轻的转了下脑袋,仰脸看他。他闭着眼睛,眉宇间微微皱起,睡着,好似也不甚安稳的模样。她伸手悄悄去摸,将要触及的时候,又迟疑着收回。

安和叹气,苦笑一声,鼻头酸意冒出来,却没有泪。帐外风声呼呼,夹杂着士兵细碎的讲话声,她舔舔唇,喃喃自语,“……这么多年,我眼泪都干了。”

出嫁时,她以为此后再不能见那般丰沛的雨水。谁料后来,更可贵的,反倒是她的泪水。

伤心事多了,眼泪就再也掉不下来了。

想起以前那些事情,她长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呼出来,鼻息间都带了怅惘的苦涩。刚嫁去甘肃的几年,她衣食无忧,却忍不住的日日夜夜想,不想林府,想的是她的小院,以及总在小院里出现的他。后来事故横生,夫家没落,她辗转多处,最终流落至此,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倒是没再想过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猛然间,他和那些往事都冒出来,倒让她木讷起来。

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羞耻,不是她们这类人能有的东西。可真要她全然不顾的豁出脸面,忘却前尘,做好军|妓该做的事,她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胡思乱想许久,睡意冒头。安和闭上眼睛,下巴在被角蹭了蹭,倦意深深的睡去。

她闭上眼,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贺长云这才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压住被褥,将她深埋其中的脸蛋露出来,视线一寸寸在她脸上逡巡而过。闭上眼睛的时候,较之原先,她并未变上许多。可睁开眼,她确确实实又不再是以前的林安和。以前的林安和,简单,天真,眼底总是盈满笑意。现在的安和,目光沉静,坚韧如秋蒲。

他想起她临睡前说的那句话,抿了抿唇,胳膊收紧力道,将人箍住。

第27章 姻缘债(九)

五更时分,帐外细细簌簌响起来。安和惺忪的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贺长云,有瞬间的迟疑,换了会儿,醒过神,笑笑,动作轻而利索的穿好衣衫,一溜烟掀开门帘出去了。

她还得去干活。

几乎是她动弹的第一下,贺长云便醒了。他闭眼假寐,听她掩嘴压抑的哈欠声,最后是门帘高扬起后跌下来,摔在门框边的噼啪声。他撑着手肘坐起来,身旁那处还温温热着,他舔唇想了会儿,起身穿衣。

安和一路小跑到伙房,大锅已经架好了,火苗在锅底一下下舔舐。伶香坐在锅前,时不时往锅下塞一把柴火,正和身边坐着的小卒嬉笑着聊天。

安和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放在嘴边吹了吹,走到角落拎了捆柴出来,到伶香身边坐好。伶香瞧她一眼,继续与小卒你来我往的攀谈,最后抿唇一笑,感激道:“……我姐妹来了,两个人,忙活得过来,就不劳累您了……今个儿,若不是您,我肯定又要挨罚了……”

伶香适时的递上脉脉含情的一眼。

小卒年纪尚轻,哪经过如此场面,一瞬红了脸。

安和适时垂下眼,自顾自往锅底塞柴火,风一鼓,小火苗呼啦一声蹿起老高。火光灼得人脸上热烫得不行,小卒别开脸,埋头步伐凌乱的跑了。安和瞧他踉踉跄跄的身影,神色复杂。

倒是伶香不客气,小卒将走,她便一根手指戳上安和脑门,一手叉腰,气势十足,“你这什么模样?倒像我坑害了他。”

安和叹气,揪着眉毛不赞同:“他年纪也忒小了,你冲他那么笑……”她一向不喜欢伶香对着所有兵卒都那般勾魂媚|笑。有些活计她们自己来便好,根本用不着那些。

伶香扯嘴角,“小?他那处可不小……”

瞧见安和越皱越紧的眉头,她识趣的闭紧嘴巴,转而拎起旁的事,又是“再说,若不是你今早起迟了,我至于这么做么?”

“……”

安和理亏,鼓鼓脸不再吭声,伶香这才得胜将军般扭腰坐下。只不多会儿,她又开始说嘴,瞧一眼一直低头想事情的安和,轻咳一声,肩膀撞了下安和,扬起眉角,笑嘻嘻道:“昨晚你和督军……”

“什么都没有!”没等她话说完,安和便疾声否认,猛地又往锅底扔一把柴火,“你别乱说。”

“我乱说?”伶香呵呵,“那我问你,昨晚你睡哪了?”

“地上。”

伶香追问:“真的?”

安和不说话了。

伶香瞧着她闷头闷脑的模样,心中有数,凑过去咬耳朵,八卦道:“他那活计怎么样?”孤男寡女,夜深露重,同睡一张榻,说没发生些什么,说出去,怕是谁人都不信。

“你!”安和脸腾一下烧起来,干瞪眼片刻,心头又一盆水浇下来,手脚冰凉。想到贺长云将她剥光了,最后又什么动作都无。她捏紧手里攥着的柴火,干涸的唇瓣上下磕碰,“……他没有碰我。”

“……”伶香收了笑。这也是司空见惯的情状了,京里来的大官,多嫌她们不干净。将她们脱光了送他们床上去,他们还觉着污了他们的床榻,勃然大怒呢。只是未想到,这次这个姓贺的督军,对安和,也是这般。明明瞧他眼底,掩饰不住的心疼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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