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转眼时光飞逝，已经是腊月的时候，寒冬已至，节庆时节，四处开始张灯结彩地挂着大红灯笼，冬天天寒，各屋的窗子上总是白蒙蒙一片，平安带着琥珀并一群小子丫头拿着纸裁窗花，顾靖阳看到冬天来了，叫嚷着要堆雪人玩雪球，元冬被他吵得脑仁疼，竟一气之下把他丢到顾问墨这里来。
因着快过小年的原因，翰林院里的大人小人们都没了平日争强斗胜舌战群儒的心思，京城各处除了年货贩子和各大酒楼依旧忙得热火朝天，其余的人们都生了些懒怠的心思，想着早些结束了工作，回家过个好年。
就因为这个原因，顾问墨的活计要比平时整整少了一倍，闲来无事，顾问墨就经常在家里坐着，冷慕宸要准备府中过年的大小事宜，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主持家中的大事务，既紧张又兴奋，好在周南在这儿教他，他也并不至于十分的手忙脚乱。顾问墨被嫌弃了，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屋内的床上坐了一个小孩，穿着粉粉的小袄子，瞪着两个葡萄似的黑眼珠正冲着他发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看起来十分好相处的模样，小孩歪了歪头，嘴抿着笑得天真，不过顾问墨的眼里那笑十分得不怀好意，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倩雪躲在门外笑得直不起腰，但是又不敢笑出声，顾问墨只得瞪她一眼让她快滚。
顾问墨从来没带过小孩，顾知霜从小和她斗到大，她自然是不会带她玩儿，顾晨十分省心，根本就不用带，顾安有顾晨带，所以顾问墨对于元冬竟然随便地把顾靖阳扔到她这里的行为表示十分不理解。
她跟顾靖阳两个人已经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坐了一上午了，两人之间一直是眼神交流，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顾问墨很伤脑筋，因为顾靖阳已经开始把小嘴抿起来，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顾问墨知道这小子是个鬼机灵，动不动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无奈地将他抱起来，走出门去。
府中十分热闹，一派喜气洋洋，顾问墨一路抱着顾靖阳，感受到了特别严重的差别待遇。不论是谁，见到顾靖阳都是一张笑眯眯的脸，这小子一路上收获颇丰，年还没过起，他已经把什么好吃的东西都给尝了个遍，顾问墨一点都没吃到。
顾问墨抱着他走遍整个府中，直到遇到她大哥顾阮，她求救似的看着他，顾阮对她笑着摇了摇头，举了举手中的活计。顾问墨无奈，府中上上下下都在忙，好像就她一个闲人似的。她抱着顾靖阳把整个顾府都走了个遍，越走心里越觉得不平衡，等到把整个顾府逛完了之后，她觉得她必须要带顾靖阳出去走走不可了。
小家伙听闻可以出去玩儿了，心情十分好，手里拿着平安用山楂给他串好的糖葫芦，咬得嘎嘣脆，吃得分外香甜。顾问墨把顾靖阳用厚实的绒毛披风给包好，整个头也都给包得严严实实的，显得十分臃肿，但是抱起来就十分地麻烦，顾问墨感觉自己是给自己白白地找罪受，偏偏顾靖阳依旧在她怀里没心没肺地咯咯直笑。
快要过年，京城里人来人往，还有外来的商客，穿着奇装异服，引得顾靖阳经常没事偏头看人家。顾问墨最近闲来无事，家里的东西一大家子人在置办，她想着漫无目的地抱着小家伙打发时间就好。顾问墨二人满大街的瞎晃悠，直晃到西大街的偏巷，从里面传来一股草药味，还极其浓郁，小家伙十分不开心，拽着顾问墨的衣袖示意要离开这个地方。顾问墨不知怎地，药草味让她突然有些挂念自家的老爷子，顾问墨想到自家老爷子自从寒冬起就没怎么出过屋子，老人家太过于畏寒，一出门就冻得不行，身上骨头直发疼。巴蜀一带气候较暖，偶尔出来逛逛也并不觉得，可是京城在北边，天气总是冻人，在屋子里热了地龙暖炉老爷子才觉得稍稍好过些。
顾问墨抱着顾靖阳往回走，心里想着顾老爷子的寒疾，不知不觉地竟有些走神，恍然间感觉到顾靖阳抓着自己的衣袖突然攥紧，顾问墨抬起头看了看四周。顾问墨摸摸顾靖阳的头，问他：“你刚刚看见了什么？怎么突然把我衣服都攥紧了。”顾靖阳抬起头看她道：“有个可怕的人看着我。”顾问墨问他道：“什么可怕的人？长什么样子的？”顾靖阳摇摇头回道：“我没看到她什么样子，她瞪了我一眼就走了，一副很可怕的样子，凶巴巴的，就像是姑姑你讲过的山里的野狼。”
顾问墨听了半天也没能猜出来到底是谁，毕竟可能的人太多，顾问墨宁愿把这件事想成是一件无心的意外吧，正是好节气的时节，顾问墨并不想再去过多的想那些令人讨厌的人或事。
京城的那些个大夫并没让顾问墨觉得比巴蜀的好多少，顾老爷子起初天天吃汤药，结果每天喂那些苦哈哈的汤药寒疾也没能得到任何的好转。最后老爷子的药给停了，顾尔安直说还是老家好，老家有老爷子专门的大夫，虽说不能治根，但是病情一直控制得很好，老爷子今年八十多岁身体依旧很硬朗。
顾问墨这人好奇心一向很重，今天回到顾府后那条小巷中的药味一直都在脑中萦绕，顾问墨记得西大街那带总共就几个药房，价格比较便宜，一般小老百姓生病了也大多都去那几家瞧，久而久之去得人多了，西大街附近的街道中也汇集了不少其他药铺诊所。只要去那条街附近，不论哪个方向，都能闻到阵阵药香，但是像今天那条巷子里的那种浓重的药味还是第一次闻到，顾问墨觉得挺好奇，甚至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不去看看似乎就会错过些什么。
人的直觉总是没道理的，而有时也是没脑子的冲动派，顾问墨心里痒，第二天，不由分说地把顾靖阳扔给了顾家的一众男子，让他们自己去哄，然后她直奔昨天的那条巷子口去了。
果然，巷口处依然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并不会让人难受，看样子药材应该都是新鲜的，空气中飘着的除了草药本身的味道外，还有淡淡的清香。顾问墨迫不及待地顺着巷口进去，寻着气味站在了一间稍稍有些破旧的屋前，屋门并没有锁死，顾问墨推门进去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二姐姐好。”门里刚抬起头的冷醉竹笑着向她问好。顾问墨感觉自己总是做一些让自己倍感尴尬的事，笑着向他也打了招呼，虽然只是在喜宴上见过一面，但是冷琴当日向她提起，她就立刻想了起来。冷醉竹长得并不如冷慕宸好看，只是清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弯浅浅的月牙，让人心生好感。据冷琴说冷家有六个儿子，她目前见过的只有冷慕宸和冷醉竹，那是喜宴上来的冷家人，除了冷琴、冷如玉和冷醉竹，剩下的都是冷家的旁亲或表亲，比如冷家大公子的两个孩子，赵巧琴和赵景泽。
顾问墨偶尔听起贺又兰说些京城当年的事，比如当年冷家冷御史那一代，冷家只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御史冷冰，她姐姐冷絮和弟弟冷青。冷家原本也不是什么鼎盛之家，只是生在京城中的普通人家罢了，祖上庇荫，在京城中有些地，开了个小铺面，做些小本生意。冷絮为人木讷，人勤恳老实，乖乖种地开铺子，冷冰与她一点儿也不像，据当时那些街坊四邻的评价来看，两人完全不似亲姐妹似的。冷冰很是争气，书读得极好，与冷絮木木的长相完全不同，冷冰长得顾盼神飞，气质出众，自小在她们那条小街道上就极负盛名。冷冰自小立志要考功名，冷家老两□□得很知足，并未曾希望她一定得出人头地，但是她想读书自然是一件好事，也没人拦着，冷冰发奋图强，果然是人中龙凤，她考中了探花。
其实不论是状元、榜眼还是探花，都不过是说出去光彩，真实的待遇有时还不如一个有背景的举人。冷冰并不甘心仅仅只是有个探花的头名，与顾问墨一样，也是从翰林院里的打杂做起，但是仅仅在三年之内，连升几级。冷冰的夫婿是个普通人家的男子，据说是早就相识的人，冷冰没靠裙带关系自己爬上了御史的位置，到现在依旧是风光万千，地位无人撼动。顾问墨当时听完惊讶得合不拢嘴，她没想到自己的老丈人还有这许多她不知道的过往，真得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