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当年汝阳王夺位,南斗哥哥和南山哥哥你们三个人被抓,也是余亦冒死带着你们两个逃出来的。”
凤歌半眯着双眸颇为心酸的颤着声音:“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现在做的这些会伤害自己的事情,说到底就是为了保护咱们。这些事情你们可以忘记,但是我忘不了。”
夏侯月婵侧过脸,掩面道:“可……余亦总要正常起来吧,叔父和婶婶的墓,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这般模样叫谁人放心呢?”
“他如何正常啊?”澹台凤歌站起身手中的花绳掉落而下:“死的是他的爹娘啊,又是为了忠义,为了江山而死,他连一句抱怨都不应该有,他为什么要正常的活着?余亦的人生早就没有办法正常不是吗?”
她问道:“我只问你,若是你站在余亦的角度,你自小那样敬爱自己的爹娘,可爹娘死后他连一句抱怨都不能有,甚至还要对着爹娘的坟墓说,他们是为了忠义而死,是死得其所!!这世上怎么会有死得其所这种事情?!人死了,身为人子还要去墓前说一爹娘的死是应该的吗?”
众人无言。
澹台绿水对宇文清辉道:“你带着凤歌四处玩闹去,有事我会叫你们。”
他颔首,低着头拉过凤歌的手领着她往门外行去,行到一半,他转过头:“我不知道你们夏侯家是怎么想的。但是……乐正一族只剩下余亦一人了,你们就当做积德吧,有时候视而不见并不是坏事。”
他们离去了。
殿中夏侯月婵咬着牙忍着心中的酸涩:“我不知该如何说,可我觉得凤歌说不对。至少……我不认为是对的。”她心下生出难过,转身离去。
晚风似轻哼着歌曲的歌姬,唱着最幽怨的思念曲,想着最心动的梦中人,这样的风婉转悠扬,过竹林而来带着清冽的竹枝香味,有些寒意,却莫名的温和。
“凤歌就是这个性子,她说的话……你,还是莫要放在心上。余亦的事情还是要缓缓行之。”澹台绿水这样劝解道。
夏侯南斗却摇头,伸手去牵她,二人靠在一处:“凤歌的话虽然不是全对,可也有她的道理。”
“那你如今如何想?”
“让他自己决定吧。或者咱们要看看那位百里花影可有这样大的魅力,能解决如今的情况。”说道此处夏侯南斗还是无奈的叹道:“凤歌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什么?”
“余亦舍不得我们难过。”
她潋滟一笑:“是啊,他总归是舍不得我们难过。”
转眼便是子阁升少阁的考试之期,那日余亦一早便提着牛肉和饭食去了凌月阁,而后在凌月阁的廊架下看了一上午的测试。
此番百里花影做了这考官,大有升其为副阁的意思在其中。
“侯爷如此好的雅兴,前来凌月阁赏花吗?”
“如果本侯的花影妹妹也是花的话,那本侯确实是来赏花的。”
主阁在余亦身旁坐下,笑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侯爷可否解答?”
“单说无妨。”
“侯爷为行舟门门主,又是盗中之帅,为何从来不为盗帅的冤案平反,又为何这般迷恋花影?”主阁的话很轻,却带着极深的困惑。
“原来主阁大人知道我的身份啊,本侯还以为主阁大人不知呢。”他望着正在方正桌前巡逻的花影的声音:“为什么不平反?不管怎么说本侯也是这南国的常阳侯,若是被旁人知道我与江湖上盛名的行舟门有联系,这有辱皇家脸面的。”小侯爷的睫毛上落了天边最灵巧的灿然:“至于花影妹妹嘛,本侯又是送花,又是等她办完这凌月阁的大小事,又是送她全长阳城女子都在争相模仿的首饰,本侯是什么心思,难道主阁大人还不知道吗?”
瞧着他被揭穿身份后也无半分惊讶的模样,主阁大人深吸了一口气道:“侯爷打算留在长阳城吗?”
“应该不会。”他单手托腮浅笑起来,双眸从未移开过那方红衣曼妙的身影。
“花影应不会放弃长阳之职,凌月阁也有意提携她为副阁。她素来有心气应该不会与侯爷共舞江湖。”
“本侯从未想过要她放弃京中的一切。”他手边正是一小盆盛放清香的茉莉花。
“那……下官倒是不懂了,侯爷不打算留下,也不打算让花影放弃长阳之中的职务,这算是什么意思?”
“就是……本侯会离开,花影会留下。”
“可侯爷……不是喜欢花影吗?”
听着主阁这般堂皇困惑的语调,他终于错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面前的茉莉面前:“本侯也很喜欢这棵茉莉,可以将它折下戴在花影妹妹的云鬓边,也可以将其放在此处盛放清香。喜欢有很多种方式,得到只是其中一种。本侯喜欢花影,所以愿意放她娇艳。”
“或许是下官年老,已经不懂如今的年轻人的喜欢方式。”
话道此处,乐正余亦笑道:“既然主阁大人问了本侯这么多问题,那……本侯可否问主阁大热一个问题?”
“侯爷但问无妨。”
乐正余亦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多有厉色的开口:“既然主阁大人这般明目心慧,想来……也是知道霜钟会刺杀暮太尉一事了?”
一向和蔼温和示人的主阁大人面上也出现了两三分慌乱,只见拳头先是紧扣,而后又匆匆松开:“侯爷到底想说什么?”
“看主阁大人这个模样,本侯便知道自己想的并无错。霜钟会刺杀暮太尉一事,您早就知道了。早在她动手之前。”
“侯爷说此事还有什么意义吗?”他冷笑:“不过是故去的事情。”
“没什么……”乐正余亦的语调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和深深的迷茫:“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主阁大人也认为亲手杀了仇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吗?”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尖上:“您从前和我爹相识,所以……我想听听您的想法。”
主阁不懂他语调之间的苍凉,只道:“其他的人我不知道,只是……霜钟这件事,手刃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霜钟失去了一切,凌月阁中安稳的生活,还有与凌城的姐弟之情,难道过去比现在还要重要吗?”他当真是不解,索性将自己的困惑尽数说出:如今“凌城知道一切,凌城也在痛苦。善意的谎言虽然很好,可是……骗不了一生啊。这样的虚假美满,我爹也会同意吗?”
“常阳侯……必然不会这样想。”主阁伸手握住余亦的肩头,似长辈般用力的拍下:“你爹说过,这个世上杀人阻止不了悲剧。”
他望着不远处的洁白茉莉,认真,欢然的点头:“嗯,我也是这么认为。”
可主阁又说:“但是,不是人人都和你们乐正一族一样,有一颗那样了不起的心。”
他负手转身而去,再怎样昂首挺胸,也能看出佝偻的模样。余亦想来……主阁如今也有五十一二了,他老了……当年与他一辈的先皇,常阳侯,都已经去了,很快的平阳将军和暮太师被南斗除去,长阳城之中,当年的故人便寥寥可数了。
乐正余亦望着自己身上新做的夏衣,用的最好的料子,绣花也格外精美,比起当年娘亲给爹做的衣裳要精致上许多。穿在余亦的身上也更添了几分魅意卓然,可……还是比不上当年的那份灵巧。
他心里清楚,总是……比不上。
一连三日乐正余亦都在凌月阁等着百里花影,花影这段时日将子阁晋升之事处理的颇为妥当,七月要填补上副阁之位,已算是内定。
天气渐渐的热了,乐正余亦靠在石阶上,手中握着一柄团扇,仰头望着开的正好的栀子,那栀子的味道极浓,夏日又多为闷热,只感觉那栀子的香味似一团云彩牢牢的将他的鼻子堵满,手中的团扇就这么匆匆的扇着。
不远处正在训练子阁的百里花影转头就能瞧见余亦一副快要被太阳烤化的疲倦模样。她觉得有趣,明明那人就坐在阴凉之地,偏偏摆出一副阳光下才有的热感。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旧恨新仇
第五十一章,旧恨新仇
散了四方规整站立的子阁,她转身走到余亦身边坐下,小侯爷见她来了,立刻讨好的上前,从怀中摸出儿女家用的手绢细细的给她擦着额边的细汗,又急急的扇着凉风,还将手边准备好的山泉水递过去:“喝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