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入骨(105)

温苍笑道:“也许是之前王兄无暇欣赏美景,如今心境不同,眼里的景致也不同了。”

王渊随温苍踏入水榭,只觉十分凉爽宜人。

温苍道:“怕王兄觉得水榭内烦热,长公主殿下特意请匠人挖了冰块出来,放在水榭四角,又用风轮纳凉,加上今日这微风……”

王渊未等他说完便道:“这如何当得起?”

温苍道:“殿下说了,如此方能不破坏王兄今日的好心境啊。”

王渊喜上眉梢,说道:“还请温兄替我谢过长公主。”

温苍笑了笑,对守候在旁边的小婢女道:“去请范姑娘前来水榭,贵客已到了。”

小婢女应声下去了。

王渊却是如何都不肯落座,只是左右徘徊不停。

不久,众婢仆簇拥着一个身姿面貌绝美的女子,缓缓行来。

她梳着高髻,肩披素帛,上着雪色窄袖短衫、下著淡青色曳地长裙、腰垂碧玉腰带。

远看虽然不甚华美,却胜在大气自然。

娥眉淡扫,面靥、斜红一概俱无。

近看则是芙蓉出水,光洁无暇。

王渊看到朝思暮想的美人,竟然眼睛也直了,嘴角也僵住了。

待雪卿走得近了,温苍便介绍道:“王兄,这便是我与长公主、驸马爷在大汉结识的范姑娘。”

王渊回过神来,笑着作揖道:“在下王渊,字临深,见过范姑娘。”

雪卿微微施礼,说道:“小女范雪卿,见过王公子。”

温苍引着她二人落了座。

不久后,珍烩毕至。

可惜席上几人各怀心事,都无心享用。

王渊见雪卿神色冷淡,心中越发急切地想要表白一腔真情,于是对温苍道:“温兄,我们几人在此闲聊,无谓这么多人在旁边伺候。”

温苍会意,边对众人说道:“有劳诸位,请先下去歇息吧。”

为首的仆从道:“请贵客慢用,小的们便先行复命去了。”

温苍点了点头。

待众仆从退下,王渊迫不及待对雪卿道:“当初听闻姑娘失踪的消息,我是寝食难安,夙兴夜寐。如今见姑娘一切都好,我也就能略微宽心了。”

雪卿道:“多谢王公子记挂,”说罢还自斟了一杯酒举起,“还要多谢王公子出面替我和温公子办妥名籍之事。”

王渊受宠若惊,连忙举杯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挂怀。”

雪卿道:“滴水之恩,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王渊心中大喜,连忙问道:“姑娘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住在庾府恐不是长久之计。”

雪卿道:“如今我是守孝之身,去别处恐也不便。”

王渊急急地道:“可是姑娘青春韶华,难道就此辜负?良禽择木而栖,姑娘还是早做打算为上。”

雪卿不答话,只是看着杯底的一泓残酒。

王渊于是继续道:“如今汴京城内,众人只知姑娘是大汉来的良家子,不如找个官宦人家嫁进去,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雪卿低着头默默地道:“官宦子弟岂可奢望?更何况我如今已是再嫁之身。”

王渊不觉凑上前去,说道:“这京城遍布有识之士,岂会都是些拘泥俗礼之人?总会有一两个通情达礼之辈。”

雪卿见他靠近,便往边上略靠了靠,仍不说话。

王渊见状连忙向温苍使眼色。

温苍开口道:“范姑娘,若是能有信得过的,知根知底的人也未尝不可考虑。”

王渊趁机道:“范姑娘,自从那日一见,我便对你倾心不已,无论是是否已嫁他人,或者心中另有所爱,我都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

温苍道:“可是王兄府上已是妻妾成群,恐怕不大好办啊。”

王渊道:“若是能得到范姑娘的首肯,我即刻回去遣散妻妾,迎你入门。”

雪卿终于开口了:“听说王公子的夫人虽然不算天潢贵胄,也是累世豪门,岂会轻易离开?”

王渊见雪卿这话有八九成意思,只是担心名分,便拍胸脯保证道:“我王渊岂是沽名钓誉之辈?只愿一生守护佳人便心愿已足。至于旁人,只要不在三不去之列,便是未犯七出之条,我也要想方设法地将她们赶出门去。”

雪卿哀叹一声,并不抬眼看他,只是默默地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太过凉薄了?”

王渊道:“那姑娘的意思是……愿意与她们和平共处?”

雪卿又将酒盅斟满,举起,一双勾魂摄魄的杏眼看着王渊道:“这一杯是多谢王公子的错爱。”

王渊不敢举杯,说道:“错?这何错之有?我对姑娘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雪卿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默默放下酒盅。

☆、第一二三章 绿竹清莹

王渊觉察出事情有异,心里越发地焦急。

雪卿道:“王公子厚爱,本不该贸然推辞,可是我如今身负血海深仇,不能不顾念往日的情谊。自从仲文遭人所害,我便对天立誓,若是不能为他报仇,便情愿孤苦此生。若是有人能替我手刃仇人,即便是家中有百十个妻妾,我也情愿一生服侍他。如若不然,即便那人有潘安之貌,司马相如之才,我也断然不允。请王公子见谅。”

王渊心中骇然,沉默良久才道:“这,这也是应当的。只是那伙贼人穷凶极恶,诡计多端,官府天罗地网之下都能逃遁于无形,你若想报仇只怕是遥遥无期,而且也断然不可能是凭一人之力啊。”

“范姑娘,王兄说得是。当日庾驸马、范公子和我三人合力才与他们打成平手,而且最终只有我得以全身而退,连累范公子身死,庾驸马伤重不起。他日若是苍天有眼,只怕也是多人合力才能将那伙贼人捉拿归案。”温苍不禁打了个圆场。

雪卿道:“我只有一副残躯,委实不能轻许多人。但也须得是出力最多或者得到最重要线索之人才可。”

王渊此时已经像是一只霜打过的茄子,再无方才的神采。

他心知自己究竟几斤几两——那真的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除了一手追红逐绿、流连花丛的本事,便再无所长了。

别说让他手刃何天翼,就是跟人盯梢他也没有足够的体力。

席上一时静默下来,三人都没说话。

雪卿抬手,再次自斟一杯。

温苍劝道:“范姑娘,多饮伤身。听长公主身边的朦儿姑娘说,你近日仍然少眠多梦,不思饮食,人也越发消瘦。我看还是善自保养为妙。”

雪卿手握酒盅,那海棠红色的瓷釉落在王渊眼中犹如心头滴下的鲜血一般。

“多谢温公子,只是这最后一杯,我不得不喝。”

雪卿转向王渊,举杯说道:“我每日要抄写佛经,不敢耽搁太久,便只能多饮一杯告罪,还望王公子莫要介怀。”

未等王渊回过神来,这一杯酒已经下肚。

王渊道:“不敢耽误姑娘的正事,更不会介怀,姑娘切莫为此忧心。”

雪卿起身道:“多谢王公子海量汪涵。”

说罢便转身要走。

王渊也站起身来,伸出手,似乎仍有未尽之语,却还是叹息一声,眼看着佳人远走。

温苍不忍,拍了拍王渊的肩膀说道:“人各有志,何况范姑娘本就是个烈性子,说什么也是勉强不来的。”

王渊闹钟一片空白,直直地跌坐了下去。

温苍见势不妙,连忙向站在远处的仆从问道:“王府的小厮、长随何在?”

庾府的仆从回复道:“回温公子,都按长公主殿下的吩咐,在门房那边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呢。”

温苍道:“你们着人去瞧瞧,他们可用完了?若是用完了便让他们早点来搀扶王公子回府罢!”

那人连连称是。

温苍不免又宽慰了王渊几句,可直到王家的下人到来,王渊也未出一语,双眼失神。

王家下人看他家大公子进庾府赴宴之时还是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如今最多也就过了大半个时辰,如何就变得这般萎靡不振,状如痴傻?

温苍看着王渊被搀扶着回了府,心中不免生发出“情之一字,着实害人”之感。

那边厢,幼薇一直在雪卿房中等待,见雪卿回来面色如常,便知此事已一如庾遥所料。

金银财帛这些身外之物,王家自然是不缺的。

王渊色迷心窍遣散妻妾求娶的事情也未必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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