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她家里人…”应玄拽过淮初之的手,对着掌柜儒雅一笑,便拉着她上了楼。
掌柜惊于应玄那风华一笑半天才缓过神来,可两人却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诶?那公子说是那姑娘的家里人吗?
他刚想感叹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但又转念一想,可这夫妻怎会睡不同房?看来这两人大抵是兄妹,还真是可惜了。
应玄拽着淮初之的手步入了房内,看向她:“以前怎不觉得你如此呆愣?”
呆愣?
淮初之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看着他的眸色一冷,一抹不悦的杀气从眸中流露了出来。
“我说笑的呢,阿初还是刚刚那样比较好。”应玄看她变了脸,浅浅一笑,替她整好了被风雪吹得凌乱的发丝。
感受着应玄温热的手拂过自己的额头,淮初之心下微微一悸,开口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到西洲也不知要花多长时间。”
她眉头一拧,想到了之前同墨衍一起从南洲到西洲竟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不免有些头疼。
似看出了她的忧虑一般,应玄为她倒了一碗水,柔声安慰道:“阿初也不用太急,此行的目的在西洲的中心,以我们的脚程,十日足以。”
淮初之接过水,点点头,有些疲累地阖上了双眸。
“时间也不早了,阿初早些休息吧。”应玄见她不再言语,贴心地为她燃起了暖炉,随后便退出了她的房间。
第32章 白雪词(二)
是夜,月似一弯细细的银钩,在稀薄的云层中显得极为朦胧。仿佛风一吹,就会随流云散了一般。
应玄走后,淮初之就已经泛起了困意。她本想等沐浴之后便倒头就睡,但谁知真当她沐浴换上寝衣后,脑中却突然一片清明。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却久久不能入眠,只好放弃了梦会周公的想法,兀自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纱窗。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望无际的天边没有星子,就连月也看不真切。她暗叹了一口气,正想合上窗,却感觉到暗中有一股灵力若涓涓细流从她面前的空气中淌过。
她的眉头微微拢起,这股灵力给了她一种奇怪又熟悉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牵引着她融进这朦胧的夜色中。
她不再犹豫,以手支着窗沿,翻出了窗外,轻巧地跃至了窗外的一棵树上。
她感受着这若股隐若现的灵力,竟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仿佛有什么在重重击打着她的心。尘封的记忆仿佛打开了一扇残破不堪的门,而门内是她不愿面对的东西。
她又越过了几个屋檐,转过了几个街角,终于看到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女子身着绣以繁复神秘花纹的长袍,在微弱的月色下绝世脱尘。
但就算夜色再浓郁,淮初之还是凭借着女子只有一只的金色眼瞳认出了她。
神女凰卮…她怎么会在这?
淮初之被迫回想起了她抱着阿年尸首,一双金眸中皆是惶恐神情的模样。那时候的她一双眼瞳中仿若有着世上最清透的微雨轻风,然而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凰卮面对着她,嘴角扬起了一抹有些怪异的笑容。
她轻抬左手,眸色淡漠。
淮初之只觉得呼吸一窒,喉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但她没有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凰卮。
不知何时,凰卮已经收起了术法,将她丢至地上,剩她一人咳嗽连连。
她白皙的颈脖上有着一道红的发青的印子,就仿佛刚刚真有个人掐住了她一般。
“三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凰卮走上前几步,垂首看着她。
淮初之看着遮住她半张脸的银色面具,突然有些恍惚。是啊…伏商已经死了三年了。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凰卮低低一笑,笑声在如墨的夜色中悄悄地漾开,与寒凉的夜融为一体,“这就是我不杀你的原因。”
淮初之淡然地看着她,支起了身子:“所以等我找到转魄珠,你就要杀了我吗?”
“不…杀你,远不及看到你在这个世上可悲的沉浮有趣。”凰卮的金眸冷意一闪,转瞬化为了悲戚,“就像我一样,明明可以留下他,却让他为我身死…”
听凰卮提及此事,淮初之的心头升起了一股怒火,周身杀气毕露。虽她一直将伏商身死的一部分原因归于自己身上,但此刻真正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她的眼前。可她偏偏又是伏商最在意的人,她不想也不能动她。
正当两人对峙时,她们所处屋檐下的一个雪团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凰卮眸色一凛,指尖轻动,一个小女孩便从雪团中被重重地扔到了两人跟前。
好在地上的雪十分的厚,想来她也应该不会受过重的伤。
她瑟瑟发抖地抬眸看了一眼凰卮,唤了一声:“姐姐…”
凰卮没有开口,看着那小女孩,记忆似乎追溯到了遥远的从前。
“姐姐,你可以带我走吗…我无家可归了…”小女孩犹豫地向前一步,看着眼前漂亮的姐姐,拉住了她的衣角。
凰卮盯着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若你可以杀了我身前的这个姐姐,那我就带你走。”
淮初之蹙眉看着凰卮和那个小女孩,依旧一动不动。
“可是…那个姐姐做错了什么?”小女孩看着凰卮绝尘的面庞,有些疑惑。
“她没做错什么,只是,我想要她的命罢了。”凰卮又是轻轻一笑,自虚空中幻化出了一把短刀,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颤抖地接过刀,转身看向了淮初之。
淮初之仿佛从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中看到了三年前的凰卮,她愣愣地盯着小女孩,却见她才走了两步,就颤抖地将短刀扔到了地上。
凰卮看着她的举动,微微眯起了眼睛,而后仅仅一瞬,那把短刀便插入了小女孩的胸口。
鲜血汩汩的流出,很快就凝成冰与洁白的雪混在一起。
“你…”淮初之看着凰卮,有些讶异又有些害怕。
就仅仅过了三年,是什么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很惊讶?”凰卮微微挑了挑眉,失笑道:“觉得我这样很可怕,是因为你不杀无辜无罪之人?”
淮初之摇了摇头,无论杀谁,杀人就是杀人,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不觉得有区别,就只是觉得她可怜?”凰卮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那你又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有见过他杀人的模样吗?他从不会心软也不会有丝毫怜悯之情。你的爱,能包容你所爱之人的一切吗?”
淮初之很难和她解释自己对伏商的情感,或许她从未爱过他,只是执着于年少的梦。
“我知道,你身边多了个人。”凰卮看着她犹豫的模样,冷笑了一声。
“你…”淮初之想起了应玄那双温柔清澈的凤眸,面对凰卮,心底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恐惧。
“真是有趣啊…你为伏商做了这么多,竟然爱上了别人。”凰卮不甚在意地说着这些话,突然诡秘一笑,“我真的很期待呢,他会怎么选择…我在神殿等着你们。”
话音刚落,凰卮的身影便凭空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剩淮初之一人有些微怔。
她这一番话好似暗藏深意,可这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淮初之没再用灵力或是轻功,失魂落魄地走在覆着厚雪的长街上。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飘落在她的发上。
走了许久她才觉得有些寒冷,凉意渗入骨髓,让她打了个哆嗦。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她心底突然泛起了深深的不安,而这不安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雪地里突然亮起了一团光,她看到了一个提着灯笼的男子,步履匆匆地向她走来。
“姑娘,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男子走近了些才略微看清她的面目,微微一愣,自顾自地拉起她的手臂,“走走走,先去我的屋内暖和一下。”
淮初之有些嫌恶地甩掉了他的手,冷着脸道:“不必。”
男子见她态度极差,霎时火上心头:“你这姑娘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你天寒地冻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谁理你?我还急着给阑影大哥送东西呢。”
男子说完转身要走,可提着灯笼的那只手,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