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后归+妖言(3)

待淮初之到山下之时,天边已曙光乍现,泛起了鱼肚白。

她看着在她背上睡得香甜的男子,突然升起一股把他杀掉,并且抛尸荒野的冲动。她是聚萤楼楼主,身负前任所有楼主的灵力与修为,杀掉他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可是想起男子那双清澈的眼眸,她突然又有些不忍心。

罢了,她手上杀孽不少,就当是做件善事好了。再者那男子的容貌非常人所有,说不定背后有什么她所不了解的势力。救了他,聚萤楼或许能多一份恩情。

但是出乎寻常的,她又想错了。

“你叫什么。”她阴沉着脸,看着眼前端着茶杯一副惬意姿态的男子。

“应玄。”

“家住何方?”

“不知。”

“父母是谁?”

“不知。”

“为何受伤?”

“不知。”

淮初之觉得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好,或长得不够凶悍,就算她杀气腾腾,应玄也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她虽容貌不带戾气,但一双秋瞳却寒冷的宛若玄冰,就算聚萤楼的部下与她相处甚久,有时还是会被她双眸中所带的寒气与杀气震慑。

但这一切对于应玄来说却毫无作用。

他怕不是个傻子,所以面对她才不觉得有任何危险,她如是想。

她捉住应玄的手腕,暗暗试探他的经脉中是否有灵气涌动。应玄没有挣扎,一双凤眼含笑望着她。她心下微微一颤,移开眼不去看他。

根骨极佳,可惜体内一丝灵力都没有,再加上此人似乎也毫无习武功底…

她有些惋惜地看向眼前的男子,但凡他有一丝灵力或是习武功底,她都想把他带回聚萤楼,培养成她最好的杀手,可惜了。

应玄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弯弯看着她。

“你总看着我作什么?”淮初之忍无可忍,终于问出口。

“看你漂亮。”这样撩人的话语,配以这张祸国殃民的容貌,若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就被他迷的七荤八素了。

可惜淮初之不是寻常女子,这话只让她的眸中又浮起了一丝杀气。

这次应玄看出了她的杀意,无奈道:“说你漂亮你也想杀我?”

淮初之不接话,眸色深深。

“我是真的喜欢你。”应玄说的很诚恳,那双眼瞳仿佛有银河落于其中,熠熠生辉。

“呵…”淮初之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皆是戒备。

她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这样的男子会对她一见钟情,她漂亮,但不是绝色。浮双曾对她说过,她虽好看,但总是面无表情;眸中寒意太重,将这幅天赐的好容貌毁的一塌糊涂。所以对她说这种话的人不是有所求于她,就是要置她于死地。更何况聚萤楼结仇许多,她亦是。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你,你可知道雏鸟认母之情?我只能相信你。”应玄突然抓住了淮初之的手,却被淮初之下意识的反应扭断了手骨。

淮初之看他忍着痛,一双好看的凤眸中氤氲出了一丝水色,突然有些不忍。

“我带你去医馆看看。”她毫不客气地抓住应玄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将他拖出了客栈。

刚出门淮初之就后悔了,街上的女人但凡看到应玄的,无一不以豺狼虎豹般的目光打量着他,顺便还要给她几个眼刀。

应玄吞了口口水,捉住淮初之的袖口:“原来不是所有女人都如你一般不喜欢我的。”

淮初之眸色一冷,手中凝起一团光朝一女子身边的大树打去,百年树木应声而断。

原本车水马龙喧闹非常的街上突然人人噤了声,而那些盯着应玄的女子们各个僵硬地转过头,低首疾步离开。

应玄嘴角荡出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淮初之推开医馆的大门,充满凉意的眸子让大夫向前的步子缓了缓。片刻后,他终是走到了两人面前,堆起笑:“两位客人看什么病?”

淮初之一推应玄,力度大的差点让他整个人贴到大夫身上。

大夫忙退后一步,看着应玄的容貌一愣。

原来这般容貌不仅对女子有用,对男子也有用。淮初之心下一叹,若她能生的这幅好容貌,杀人时会不会容易点。

但没时间耽搁了,她敛了思绪,看着大夫道:“治好他的手。”

片刻后她又补了一句:“淮初之。记聚萤楼账上。”

语毕,她便丢下应玄,转身离去。

“阿初,你要去哪?”若不是淮初之知晓应玄在此只认得她,她根本不会意识到这句话是在对她说。

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

“与你无关。”她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只应天上有的容颜,之后凌空而去。

自己好像被抛弃了呢…

医馆的大夫极其同情地看了应玄一眼,摇了摇头,拿起他的手开始看他伤到了何处。

第2章 月华清(二)

当淮初之赶到江碧时已华灯初上。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江碧虽是个小镇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典当铺、酒馆、钱行…但凡人们用得到的店铺,应有尽有。

虽人人做着自己的事,一片祥和安乐之景,但淮初之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是哪里不对?

她轻轻一嗅,是了,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这味道让她有些想作呕。她身怀极高的灵力才能察觉到这股淡淡的味道,城镇中的普通人应是不会知晓。

她怀着疑惑走进了一家酒楼。

酒楼内十分喧嚣,不同身份的人围坐一起,台上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江碧虽小,但最近总是发生怪事,先是陈家娘子突然不见踪影,再是赵家小哥莫名暴毙。到了月圆之日,碧水河更是会泛起血色,河中白骨累累,仿佛忘川。镇上的老人都说江碧祖上做了恶事,使江碧受了妖魔诅咒,才会如此…”

诅咒?

淮初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意微凉。

她不信什么妖魔诅咒,但她信人心险恶。

更何况下诅咒往往要查阅诸多古籍密宗,甚至以命相换,她不信会有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对付一个小小的镇子与镇上无辜的居民。

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说到兴处,手舞足蹈的有些滑稽。台下的人也各个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说辞。淮初之却在他说至高潮之时,推门离去。

她跃上江碧最高的楼,躺在冰凉如水的瓦上,看着明月洒清辉,繁光远缀天的繁华之景,有些恍惚。

“这几日的月色都格外好呢。”她暗自喃喃,忽然有了些倦意。

她阖上眼眸,回想起宫主说的话。

“我那徒弟名唤沧灵。”

沧灵,灵族二公主。

她没想到桐花宮宫主的徒弟竟然会是灵族的公主。这就罢了,还偏偏是那个不学无术,灵力微弱的公主。

据说族长幻明之妻生东泠的时候紫气东来,尽显华贵,所以幻明十分重视这个女儿。可沧灵降生之时却天色阴暗、狂风暴雨。这样也就罢了,那沧灵还是个胎位不正的婴儿,因此伤了幻明之妻的身体。好在两人因将东泠作为质人送去了鬼族之后,只余了沧灵一个女儿,所以待她极好。

沧灵是难产的胎儿,虽出生后幻明想尽办法为她调养好了身体,但她的灵力还是十分微弱,远不如自己的姐姐。但她却也不甚在意,丝毫不觉得天资差了就应该勤加练习,反倒放任自己。所以堂堂拥有纯正灵族血脉的沧灵,灵力和暮术皆不如普通的族人。

这样看得开的女子能有什么心魔?

淮初之睁开了眼,想着楼中搜集来的情报,怔怔盯着天边的月。宫主除了告诉她沧灵最后出没在此地,没再多言。她总觉得宫主仿佛知道内情,却又故意不告诉她。也是,自己对她毫不客气,她为难一下自己也无可厚非。

天色突然有些阴沉,几抹乌云遮蔽住了皎洁的明月,一股森森的风刮来,扬起了淮初之的长发。

她水眸一凝,翻身朝侧边跳去,一道金光狠厉朝她打来,她原先所躺的地方瓦片已然化为粉末。一个男子迎风站在她的前方,目光凶狠。

“我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扰我清净呢…”她微微挑眉,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男子看着眼前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拳头攥的更紧。谁能想得到在这幅面容下,有着怎样一颗冷漠无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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