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初之对上他的眼睛,淡漠一笑:“好。”
“原来比起与我一起,初之更喜欢去杀人呢…”墨衍兀自走出了房,独对苍穹上悬着的一轮明月,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但淮初之依旧没有回应他,闪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掩上了房门。
第11章 君不悟(三)
拿着墨衍递来的画像,淮初之独自出了谷。虽然她不知晓为什么墨衍会这般放心的让她独自出谷,但离了墨衍这个人,的确是自在许多。
回想起莫雪珑倒下前嘴边的笑意,她还是觉得心底仿佛横了一根刺。
那笑好似解脱,又好似深情款款。
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呢?就算对方伤她至深,她依旧爱他入骨,甚至为了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毁了自己主子的大计,还赔上了性命。
还是,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害他呢?
淮初之轻微地摇了摇头。
或许,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她永远也得不到的答案。
但是莫雪珑已死,这些她都不得而知了。
淮初之撇去心中的胡思乱想,沐着皎洁的月光,倏地想起了那个面容如画,宛若清冷月光的人来。不知他现在身在何方,又在做些什么?他失去了记忆,孑然一人,此刻是否也望着明月,十分孤独呢?
她苦笑一声,明明是自己疑他,三番两次地丢下他,如今又怎会有些想念他?
人不过都是如此,对自己触手可及的东西不屑一顾、弃如敝履,但等到失去了它之后,又心心念念、悔不当初。
待淮初之到了迦河城时,已过了两日。她心想着这广薄云真有几分胆色,竟敢跑到神殿的地盘来,也不怕还未被她杀,就先死于非命了。
但是既然此处是神殿的管辖之地,她行事也得更加小心,不可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此,她不免微微叹了口气,墨衍还真是交给了她一个棘手的问题呢。
正当她想着在这偌大的迦河城该如何寻人之时,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扯住了她的裙角。
她垂眸,一双冰寒的眸子中投射出一丝不悦。
那小女孩见她如此,往后缩了缩,但依旧执着地抓着她的裙角。
“何事?”她眉间的不悦更甚,她此番是来杀人的,不想多惹其他的事端。
“姐姐,有个大哥哥告诉我你要找的人在明月楼。”小女孩的声音十分微弱,但她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明月楼?”淮初之皱了皱眉,她无暇顾及这个小女孩所说的大哥哥是谁,但明月楼是神殿势力所涉及之地,若要强行闯入定是不行的。
反正此刻她也找不到广薄云,只能姑且相信这个小女孩,在明月楼附近守一守了。
她跃上明月楼附近一个隐蔽的阁楼,聚精会神地盯着明月楼的往来行客。但她看了足足三个时辰,从日暮斜阳到华灯初上,都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这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怎会去相信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万一这个小女孩是广薄云找来诓她的呢?
以她在这浪费的时间,足以广薄云离开迦河城去下一个地方了。
她闭上眼凝了凝神,正打算离开时,却看到了画上的人。
他一身玄色衣袍,长发规整地以墨冠束起。纵使是在逃亡,面上也没有片刻的慌张仓促之意,皆是从容淡定。若不是墨衍给她的画像画的极为细腻、栩栩如生,淮初之甚至要以为此人是明月楼中的贵客,而不是背叛墨衍想夺谷的广薄云。
她仔细地观察着楼下的人。广薄云身边约莫有三四个暗卫跟着他,其余的大概都被墨衍杀了。墨衍心思缜密、手段残忍,真不知道这广薄云这一行人是怎么从无妄谷中逃出的。他们也实在不容易,只可惜栽到了她手上。
她敛了声息,跟上了他们。好在他们走的似乎是离城的路线,脱离神殿的势力范围,她动手也方便些。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走的路也愈发的偏僻。
孤月悬空,寒霜满地。林间风声飒飒,长靴与砂石摩擦的回荡在幽静的旷野,添了几分肃杀寂寥之意。
“先歇歇吧。”广薄云发了话,一行人无声地点起了篝火,谁也没说话,似乎这次的失败给几人都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我们就这么走了,把无妄谷留给那小子?”其中有一个年岁略小的暗卫开了口,语气间皆是不甘之意。
“墨衍那小子心思细密、手段毒辣,不可与他硬拼,待找个地方修生养息,才能卷土重来。”一个比他大上几岁的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多嘴。
他们这一路逃出不容易,折了好几个兄弟,广薄云心情也不大好,在这个关头不要惹他不快才是重中之重。
“卷土重来?”一个女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地域,声音飘渺,宛若鬼魅。
只听刚刚开口那个最小的暗卫哀嚎一声,还未等那行人反应过来,他的小臂就已经被斩断。残肢带着猩红的血飞了出去,咕噜噜地滚到了草边。
“何人装神弄鬼!”广薄云起身,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剑,周身散发着威严的压力。
其余三人皆随他一同站起,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淮初之冷冷一笑,身轻如燕,携着幽荧朝那个最小的暗卫袭去。可怜他未还再动一下,幽荧便在他的颈脖上划过一道血痕。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疑惑怎会有人拥有如此之快的速度。
“呵…就这样?”她在剩余的三人面前现了身形,一袭白裙在漆黑的夜中有些扎眼。
“聚萤楼楼主?”广薄云握着佩剑的手更紧了,论身手莫说他了,就是他手下的人一个也没折,他们也不可能打得过淮初之。毕竟淮初之身怀灵力,而他们只是普通的练家子,武艺只能算得上中等,与她相斗无异于螳臂挡车。若他制的毒粉蛊虫还在,或许还有力与之一搏,可这些东西在逃亡的路上用的用、丢的丢,早就所剩无几了。
“楼主是否找错人了,我们并未得罪于你。”他换上一副虚伪的假面,试图与淮初之交涉。
“广薄云,我可没找错。”淮初之清浅一笑,目光比月光更寒。话音刚落,她便运起灵力,聚于幽荧之上。
广薄云见言语无用,只好抽出了佩剑,反正他们如今也是穷途末路,不如殊死一搏。
淮初之虽以一人之力抵挡三人,却完全没有落了下风,她宛若灵巧的雀,在广薄云一行人之中游刃有余。
但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愈发的迟缓。就在她疑惑的片刻,广薄云挥袖朝她的面上撒来了未知粉末,她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却被广薄云的长剑划伤了手臂。
“呵…帮墨衍做事,被下了蛊也不知道?”直到广薄云讥诮的话语传至耳畔,她才突然想起那日在楼内喝下的蛊虫。虽然她喝下了蛊虫,但喝下后的好几日都无甚感觉,以至于她早就忘了那蛊虫的存在,甚至觉得墨衍只是在诓骗于她。
她蹙紧秀眉,不言其他,手上的幽荧透着月的流光,银光烈烈,婉若游龙。
广薄云堪堪抵挡住她愈发凌厉的攻势,厉声道:“这蛊虫限制了你五成的灵力与修为,你这样肆意妄为,不怕被蛊虫反噬吗?”
“怕?”淮初之轻轻地笑了,想起那人手持烛照的模样,“我的世界没有‘怕’这个字。”
虽说着这话,她还是逐渐落了下风,在幽荧刺向广薄云身边暗卫心脏的那刻,她也被广薄云的一剑穿透了肩胛骨。
“还不赖嘛…”她从虚空跌落地上,咬牙忍受着疼痛。广薄云的剑上该是淬了毒,让她右手此刻酸麻无力,竟再难以抬起。因为蛊虫的反噬,她全身亦是疼痛难忍,眼前一片白光,难以视物。
她心下想着浮双此刻大抵已知道了她的状况,而墨衍的人应该也会来助她,而她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好了。
但广薄云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执着剑向她走来,长靴一步步踏在砂石上的声音,混着她的心跳,凌乱不堪。
“阿初!”
正当她想着应对之策时,一个白衣少年自她走来,手执长剑,护在了她的身前。他迎着风,如瀑的长发随风扬起,白衣飘若流雪,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他看着淮初之笑了笑,眸间之色清澈且妖冶。
“应玄?”淮初之迟疑了片刻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