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88)
知道自己兴许有失妥当,叶微雨却也坦然笑道:“倒是我想差了。”
裴知月欢喜道:“这头面多好看啊,以前我在多宝阁看过类似样式,可母亲无论如何都不买给我,今日微雨妹妹可全了我的愿望!”
裴知雪也笑道:“可不就是,我记得你当日还又哭又闹,模样滑稽不已。”
姐妹俩一来二去就把话头带去了旁的地方,与小娘子们谈论起时下风靡的衣衫首饰。在场的多是裴府亲眷,叶微雨不甚熟悉,见阮静姝身旁有空座,便过去坐下。
阮静姝腼腆的对她笑笑,不多时,便主动提起升舍考核之事,“策论的最后一问,不知你答的如何?”
“我审题半晌,竟是连题意都不知是何意,后来匆匆照字面的含义写了几笔,只怕进不了上舍了。”
策论一共三问。
前两问通常在四书五经中取题,对太学生而言易如反掌。最后一问就是拔高所在,因此往往不会常见于经史子集,其实这一问不仅考校学子的解题作文的能力,更是考学子的学习范围是否只拘泥于教材,便是有所涉猎其他,又是否达到融会贯通的目的。
结果往往是,这一题一人答不出,那落不下笔之人数可达十之八/九。
叶微雨开解阮静姝道:“最后一问的题眼选自前朝太守杜言之游戏时所作的政论文。你应当知道杜言之卷入受冤卷入谋逆案,被罢官流放,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因此获救,却不再醉心仕途,反倒归隐山林做起了田园诗人。”
杜言之此人要说他文学造诣平平,却也有几首脍炙人口的诗歌传世,只不如旁的大家那般众所周知,可若说他文学成就甚高,又很是勉强。
要知道前朝杜言之所处的那个时期可是诗歌发展最为鼎盛之时,在旁的天赋诗人的光芒映照下,他就黯然失色得多。
倒是那篇随手写就的政论说理文,读过的人不多,却值得反复咀嚼。
也是叶微雨好运,叶南海任成都府尹时,书房里便收了这篇文。她初看觉着有趣,叶南海便细细给她讲解了一番。虽说过去了好些年,可她记性向来很好,待考试时看到相关字眼,也就立时想了起来。
她接着道:“杜言之这篇文章,虽也传世,可知晓的人却不多。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落后于人。”
阮静姝叹声道:“便借你吉言罢。”
......
每岁腊月廿八,大周皇帝会在皇城大庆殿设宫宴,以示君恩。
此次宫宴与太子桓晔的婚礼相近,便挪在了正月初一一同举行。
因是今上第一个皇子成婚,且又是储君。不仅皇城大内上上下下严阵以待,整个汴梁百姓也在翘首期待。早在几日前,自宣德楼外至裴国公府所在的燕平坊,凡太子迎亲卤簿仪仗预计可能经过之处,商贩皆摆摊设点,供观礼的百姓所用。
正月初一,酉时正。
宣德楼正门开启,桓晔着冕服携皇家宴飨乐队及仪仗侍卫,亲迎至裴国公府。在裴国公府举行过简单的仪式后,仍是桓晔为首,而裴知月同样着吉服,乘坐四马所驾厌翟车。这种车四面皆空,只有四柱支撑着紫色的华盖,因是冬日,柱子上悬挂着帷幕,华盖的四角垂挂着彩带。
叶微雨未去裴国公府送嫁,而是与叶南海及齐殊元直接进宫观礼。
婚礼仪式在东宫举行。
按照祖制,在进行完“六礼”中的“告期”后,就会“告庙”。也就是嘉元帝领着太子到太庙,祭祀祖宗先烈,告知他们一声,大周的储君桓晔不日便要成婚了,江山后继有人,请列祖列宗莫要忧虑云云。
“告庙”之后就是册妃,自此裴知月的名字就正式记载于皇家玉牒,冠上了夫姓。
相比之下,正式婚礼这日的仪式反而要简便许多。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后,礼官高唱礼成——
待新嫁娘入洞房后,大半观礼的宾客便行至大庆殿与君同乐。
太皇太后近日凤体抱恙,为着桓晔的婚礼,未闹得人尽皆知。叶微雨在仪式结束后,便去了宝慈宫探望。
“老祖宗。”
叶微雨到时,太皇太后正靠在榻上喝银耳莲子粥,头上戴着黄金镶蓝宝石的抹额,衬得她的气色好了许多。
“阿不?”太皇太后惊喜道,“你眼下怎的过来了?前头太子的婚礼进行得可还顺利?”
“一切无恙。”她说着行了礼,本想着在榻前的脚凳上坐下,太皇太后却拉着她与自己同坐。
“姑娘,可用了晚膳?”听荷见叶微雨过来,使宫婢将熏笼里的炭又加的足了些。
叶微雨摇头,“还未到开宴的时辰呢,听荷姐姐,与我一碗银耳羹便好。”她说完便问太皇太后,“老祖宗,今日觉着身子如何?可还有忽冷忽热之感?”
“已经大好了。”太皇太后笑道,“原本哀家打算着今日与皇帝一同去东宫观礼,只可惜哀家这身子实在经不得折腾。”
“老祖宗您可说差了,我瞧着您身子还硬朗着呢,定会长命百岁。”
“那是自然,哀家啊...”太皇太后握住叶微雨的手,“不仅想看到你出嫁,还想看到元哥儿娶妻呢!”
她这话转的突然,叶微雨蓦地有些脸红,害羞道:“怎么话头忽地转弯了呢?”
“你外祖母在与你一般大的年纪时,都已经定亲了。你的母亲也是,哀家还记得你父亲当年蟾宫折桂,老齐国公一眼便相中他。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哀家的阿不也到了婚嫁之龄。”
太皇太后说着,目光便混沌起来,似是在怀念往事。
叶微雨探究的唤了一声,她才回神,紧接着说正事,“前儿皇帝来看哀家,与哀家提起小九的婚事,道他有意将你许婚给小九,哀家觉着,待太子大婚之后,赐婚旨意就该下了。”
桓允生辰第二日,他就去缠着嘉元帝赐婚,只当时桓晔的婚礼正进行到紧要关头,且嘉元帝还未与叶南海面议此事,自然也就把赐婚的事搁置下来。
而今太皇太后都主动提及,想必赐婚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太皇太后自然期望她能嫁得如意郎君,便是叶微雨面子薄羞于谈及此事,仍是道:“你与小九有自小长大的情谊,虽然亲密,可婚姻的好坏决定你后半生的日子,若是觉着勉强,哀家可为你做主。”
“老祖宗——”叶微雨还未及回答,就听桓允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不过须臾,他便掀帘进殿,到太皇太后跟前,假模假式的控诉,“老祖宗,您这是想棒打鸳鸯?孙儿好容易才求得阿不允婚,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你这滑头!”太皇太后嗔怒道,“竟将哀家当做了恶人。”
“可不就是,”桓允抿抿嘴,“我对阿不的心天地可鉴,幼时见着她第一面就觉着合格姐姐甚是好看,日后定要娶回家做我的夫人,所以老祖宗您就放宽心吧!”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太皇太后便精神不济先回寝殿歇下了。
待她走后,桓允吩咐宫婢备一些样式简单的小菜送来,这一晚东奔西走的,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末了,他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叶微雨坐过去,两人一齐挤在紫檀木圈椅里,细细说话。
“你这就走了,太子殿下可知道?”
“无事。”桓允摇头,“阿兄可没工夫关注我。”
“那些个朝臣平日里被阿兄磋磨得狠了,借着今日的便利一股脑的给他敬酒呢,便是有与阿兄交好的裴家大朗、二郎、三郎,还有卫家的大郎为他挡酒都有些招架不住!”
“若是闹得太狠,陛下也会阻止罢?”
桓允微微摇头,声音有些低落道:“正是父皇与我说见到阿兄大婚,便想起他与母后成婚那日的场景,触景生情不忍留在大庆殿,便与我一道离开了。”
叶微雨摸摸他的脸,“你也忆起皇后娘娘了吗?”
“是呢,”桓允紧紧圈住她的腰,脸在她脖颈间蹭了蹭,“阿不,你日后可要好好对我。”
“那是自然,可你也应当如此。”
第72章
又是一年春来早。
春闱将至,因朝廷更改了从上舍生中择优释褐授官或免礼部试的制度,今岁涌入汴梁参与会试的异地考生尤其多。
御街本就是熙熙攘攘之景,而今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还有那花街柳巷,凡年轻士子过处,当真粉香扑鼻,满楼红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