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既定何以忧(72)
秦言仍旧不语,他记得父皇曾说过,百里寻是个沽名钓誉之人,即便统一百越,却不敢统一政权,皆是因为害怕身后名,此刻看来,父皇似乎将百里寻看的很透彻,百里寻心心念念恐怕都是后世如何评论他。这点上秦淏和秦言显然不同,比起身后事他们更在意现下可以完成。
“我从不贪恋战事,当年在姑苏称帝,我便将我的宝剑和爱妻共葬,只求从此天下太平,永不再战,所以我才会将我最心爱的女儿送到秦楚和亲,只为和秦楚和平共处,所以这些年来我从不曾侵犯秦楚,也不曾找任何人打探秦楚内政,可你们秦楚视和平协议于惘然,将细作遍布我百越之地,就连宫中都有你们的人,你良心何在?”
百里寻怒火中烧,一掌劈在桌案之上,那八角方桌瞬时碎裂,在中间分成两半,秦言却并不畏惧,淡定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眼角都未曾动过,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百里寻,说道,
“越王说当年统一百越,虽然只是一句话,可中间付出了多少人命,越王心中恐怕也记不清楚了,如此艰难最终统一百越,越王可曾真心爱戴过?”
听了秦言的话,百里寻愤然站起,仿佛秦言折rǔ了他,气的在殿内来回踱步,气的声音颤抖的说道,
“你……你……你根本不知道,在百越我推行稻谷耕种,让百越也能吃上粳米,每年耕作之初,不管是是何身份都会与百姓一起耕作,就连小苏每年都会过稻田耕种,作为一国之君与民同苦,想尽办法让百姓穿暖吃饱,你居然问我是否爱戴百越?”
秦言起身,看了看放在茶案上的点心,那是小苏最爱的点心,用的便是百越粳米制成,秦言对于百里寻的耕作之法非常赞同,认为是空前绝后的发展,
“水稻耕作自然是越王的功勋之举,之后又推行以兵养田,平日农作繁忙,便让士兵帮助百姓耕作,农作闲时练兵,一举两得,自此百越稻田飞速发展,不再以捕鱼打猎为生。洪武十二年大旱,越王减免赋税,开粮仓救济灾民,可越王就不好奇,为何当年姑苏城外的灾民会那样多?”
秦言说完又望向百里寻,百里寻冷笑道,
“洪武十二年大旱,稻田大多颗粒无收,百姓无粮可吃,自然要到皇城来寻求帮助。”
秦言听完淡淡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百里寻是当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便继续说道,
“百越在未统一之前,以捕鱼捕猎为生,只是稻田无收,为何百姓要成为流民,远去姑苏求救?百越藩王从来都是按照自己封地的政策收税,赋税之严苛可想而知,即便大旱,藩王也没有听命赋税依旧,平日生活本就贫户的百姓哪有余粮jiāo税,无可奈何之下才前往姑苏求援,越王既然爱民如子,那为何不去看看封地的百姓,他们衣不附体,食不果腹之时,可受到越王的爱戴了吗?”
“你……”
百里寻被秦言噎的说不出话,可是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藩王一直不推行新政是百里寻多年心病,可是他总是觉得百越初定,藩王只是习惯了之前的方式治理,所以起初并没有qiáng制他们执行,可是前复一年日复一日,藩王不但不收敛,反倒越来越得寸进尺,此刻秦言一针见血之处百里寻治国的弊端,百里寻自是无地自容,气的面红耳赤。
“秦楚经历了近百年的群王割据时代,可秦楚分封王皆为秦氏宗室,即便各自为政也总归记得自己的根为何,而百越分封,不分彼此,即便是当年归顺的部族首领亦可为王,这些旧族首领当年可以对百越投诚,为何不能向秦楚投诚?
百越调令八万大军前往西域平叛,这八万大军被秦楚俘虏后,百越境内竟再无jīng兵,越王可曾想过为何?秦楚大军横穿百越腹地,而这些被越王殿下委以重任的藩王,居然沉默以对,这就是分封,百越的分封,分崩离析。”
秦言说得振振有词,又让百里寻想起在姑苏孤立无援的情景,心中悔恨自不必言,可此刻被秦言这样说,百里寻又是百倍耻rǔ,踉跄了几步,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圆柱才得以站稳身子。
“如此说来,秦楚攻占百越真是理所应当,皆因我百里寻治国无能,你们才是道义之师。”
百里寻说得激动,呛到口水,咳嗽不止,秦言立马走过去,想要为百里寻抚背,却被百里寻硬生生推开,秦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岳丈,秦言此次出征,从未想过杀戮,只想换取更多的和平,终止战乱唯一的方法唯有qiáng大,唯有统一,所以并不是理所应当,而是无可奈何。以现今百越的内政,不出五十年,便又会战乱不断,为了避免日后战乱再起,秦言只有挥师南下,岳丈难道就不能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