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番外(202)

“闭嘴!”姜二老爷不悦瞪了肖氏一眼。

真要分到漏雨的号舍,一旦下雨打湿了考卷,那么成绩也就作废了。

肖氏自知失言,忙道:“咱们沧儿从来都是运气顶好的,肯定会分到最好的号舍,我就是瞎操心呢。”

姜二老爷没好气扯了扯面皮。

无知妇人,号舍漏雨算什么,要是分到挨着厕所的“臭号”那才是连考都不用考了。

这么热的天气,想想那味道——

姜二老爷回想着他大考那一年,有一个倒霉的同窗分到了臭号,挺了一天就受不住昏倒被抬出去了,格外唏嘘。

不过这种臭号是极少数,能分到的人那是十分背运了。

姜二老爷当然不认为儿子会这么倒霉,波澜微起的思绪很快平复下来。

眨眼就到了八月十一,乡试首场考试的最后一日,到了黄昏时分参加第一场考试的考生就会出来了,像姜沧这样离家近的当然不用住客栈,而是回府。

眼看到了下午,伯府上下都紧张又期待起来,姜二老爷夫妇更是心中忐忑。

姜二老爷是参加过科考的人,比谁都清楚首场考试的重要性。

八股取士只重第一场经义,第一场考好了,剩下两场只要过得去就能中举,可以说首场才是真正决定考生们前途的。

拿下这一场,就等于拿下了明年春闱的资格。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好似雷点敲打在人心头,姜二老爷莫名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很快脚步声的主人就冲了进来,是外院管事,一进门就放声喊道:“大,大公子回来了!”

姜二老爷咯噔一声,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个时候还没到交卷的时间,沧儿怎么会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姜二老爷问话间已经带上了急迫。

管事惨白着一张脸道:“大公子是昏迷着被抬出来的!”

肖氏先前听到姜沧回来就情不自禁起身,听了这话腿一软跌坐回椅子上。

“书童呢?”

一个瘦小的身影扑通跪了下去,抹泪道:“公子分到了臭号,抬出来时小的才知道公子硬挺了两日,到了今日呕吐不已,实在挺不住昏倒了被抬了出来……”

饶是姜二老爷在官场多年,听到这个眼前亦不由阵阵眩晕。

基础、经验、眼界、天赋,他盘算来盘算去都笃定长子中举十拿九稳,独独算漏了长子的运气。

“大公子人呢?”肖氏脚步仓皇冲了出去。

第252章 霉上加霉

姜沧确实倒霉透了,成百上千的考生,就那么十来个臭号就被他给摊上了。

正如姜二老爷所想,分到臭号的考生别说考试了,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

姜沧是个不甘平庸的,自小就认准了科考这条道,毅力自然不缺,所以硬生生挺了两天多才实在受不住臭晕了。

此刻姜沧躺在架子板上被抬着往里走,已经苏醒过来。

“沧儿——”肖氏跌跌撞撞迎上来,看清儿子的模样脑袋嗡了一声。

进考场时意气风发的儿子此刻脸色白中透黄,丰润的双颊深深陷了下去,瞧起来就如病入膏肓的痨病鬼差不多。

她儿子怎么会成了这样子!

“沧儿,你觉得怎么样?”

姜沧费力睁着眼睛看着神情惶然的母亲,惨淡一笑:“儿子让您失望了……”

吃力说完这几个字,姜沧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沧儿,沧儿——”肖氏撕心裂肺哭喊着,这一刻觉得天都塌了。

这时以冯老夫人为首的众人都赶了过来。

姜二老爷怒道:“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请大夫来!”

长子是运气差,并不是没有实力,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只能等三年后再来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身体才是一切的前提。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可看着模样凄惨的长子,姜二老爷心中还是堵得透不过气来。

有实力没运气,这才是最令人窝火的。

姜沧主要是被考场环境折磨的,请来大夫开了几服药服下,身体就渐渐缓了过来。

人缓过来后,精神却一下子萎靡不振。

十年寒窗苦读,本该在秋闱中一鸣惊人,谁知道却因为运气不好连第一场考试都没坚持完,这怎么能不令人懊恼痛苦。

更让姜沧痛苦的是他的四书答得极好,别说中举,就是夺得桂榜前三都有可能。

对于乡试,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三场重首场,首场重四书。

第一场有七道题,四书三道,五经四道,决定首场考试成绩的就是三道四书题,所以考生们都会选择先做这三道题。

姜沧忍着恶臭把三道四书题做得花团锦簇,可惜到了最后一日没有坚持下来,一切心血付诸东流。难受之余,姜沧情不自禁把答好的题写了出来,魔怔般念了一遍又一遍。

看了姜沧对答的姜二老爷同样想吐血。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入过翰林院学习的,眼光当然有,哪里瞧不出儿子的答题多么精彩。

越是如此,心中越滴血。

可惜了,太可惜了。

一个人实力不变的情况下,成绩的起伏很看运气,这一次的四书题明显对了姜沧胃口,再等上三年,谁知道出题人会有什么偏好?

这是到手的举人飞了啊!

姜二老爷几日来没少得到来自同僚的“安慰”,心一横把姜沧的答题传了出去。

很快关注科考的人便知道了一件事:东平伯府大公子是个有解元之才的,奈何运气太差分到了臭号,考试没有坚持下来。

这样一来,姜沧退考就成了人们颇觉可惜的一件事。

肖氏的打击比姜二老爷父子还要大,一连几日连饭都吃不进几口,很快就病歪歪起不来床了。

陆陆续续不少人来探病,肖氏从这些人口里听闻儿子的情况更觉心碎。

等姜二老爷过来,肖氏忍不住啜泣道:“沧儿的答题传出去了,现在人人都替他可惜,说他有解元之才,这话让沧儿听到了可怎么受得了……”

听着肖氏的抽气声姜二老爷就觉得心烦,甚至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那日要不是这婆娘跟他讨论号舍的好坏,说不定沧儿还不会这么倒霉。

都是蠢婆娘的一张乌鸦嘴!

“不要哭了,你懂什么!”

肖氏啜泣声一顿,一张蜡黄的脸吃力抬起看向姜二老爷。

肖氏出身寻常,在大事上向来听姜二老爷的话。

“每一次秋闱因病退考的考生不知凡几,沧儿是个有才的,可退考的人姓名不会出现在桂榜上,谁会知道他有才?靠我们自己到处解释吗?现在把他的答卷内容传出去,那些有眼光的人看了就会替他惋惜,进而记住沧儿的才华。等到三年后沧儿再次下场定然会受到关注,这对他是极有利的。”姜二老爷耐着性子解释道。

说白了,姜二老爷是在最坏的情况下替姜沧造势,为三年后的乡试做准备。

慈心堂里,冯老夫人听到外面的风声烦闷之余重重叹了口气。

说长孙有解元之才,她不觉得是夸大其词。长孙幼时启蒙,启蒙先生就断言他是块读书的料,将来一门父子双进士定会成为一桩美谈。

父子双进士啊,这是何等的风光!

冯老夫人只要想到这个就犯心绞痛。

要是长孙不成器那是没办法,可长孙明明有这样的能耐却因为运气差而与此届乡试失之交臂,这就太让人难受了。

一连十数日东平伯府都气氛低沉,弄得姜湛都不好意思显摆了,每日里老老实实前往金吾卫当差,倒是很快适应了新身份。

三场考完,很快就桂榜揭晓,头名解元立刻跃入世人的视线。

新出炉的解元居然是一位少年,正是名扬京城的如玉公子甄珩。

放榜次日便是宴请新科举人的鹿鸣宴,甄珩可谓众星捧月,不知接了多少同科递过来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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