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番外(145)

谢青杳怔怔流泪:“阿似,我想不明白。我父亲只是在我母亲有孕的时候收了两个通房,这放在其他人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他既没有宠妾灭妻,亦没有冷落子女,对亲友热忱,待下人宽厚,我母亲同样是贤良之人,可是为什么他们会惨死?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呢?”

谢青杳掩面痛哭。

窗外是一丛芭蕉,月光下芭蕉叶新绿如碧,微微摇晃着。

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竖着耳朵听着窗内传出来的哭声,狗脸上表情十分丰富。

永昌伯府办丧事,人多而杂,对二牛来说混进来轻而易举。

“阿似,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呀?”谢青杳喃喃问着。

她不是要从姜似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只是突如其来的惨祸让这个原本天真无邪的少女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双亲离世的事实,心心念念想要找个缘由。

姜似终于忍不住道:“青杳,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

谢青杳浅褐色的眼珠动了动,愣愣看向姜似:“阿似,你说什么呀?”

姜似竭力控制着逃避的冲动,与谢青杳剔透如琉璃的眼睛对视,坦白道:“豆娘本来没打算现在动手,是因为听说了伯父患有梦行症才选择这时候下手。而伯父诊断出患有梦行症,是因为……因为我当时提醒你注意伯父的身体……”

姜似越说越愧疚,手指因为用力捏得发白:“青杳,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不是我多嘴,伯父与伯母就不会死——”

谢青杳默默听着,连眼珠都忘了转动。

姜似说出这些,反而有种大石落地的轻松。

青杳若是恨她,她也认了,至少她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信赖与感激。

好一会儿后,谢青杳眨了眨眼睛,回过味来:“阿似,我父母的死与你有什么关系?要是照你的说法,那我也不该撺掇着母亲给父亲请大夫,更不该因为贪嘴把豆娘带进府里来,还有那嘴碎把父亲患有梦行症的事传到豆娘耳朵里的人,更该千刀万剐了……”

“可是青杳——”

谢青杳摇摇头,制止姜似往下说:“阿似,我虽然伤心,却还没糊涂。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我再自责也明白最该死的是豆娘,是大管事,他们一个是心如毒蝎的凶手,一个是把人引向深渊的恶鬼,他们才是最该死的。”

姜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谢青杳说的其实没有错,如果她不知道前世与今生截然不同的结局,也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阿似——”

“嗯?”

“这世上的夫妻如果一生一世只有彼此两个人就好了,你说是不是?”谢青杳双手环抱着膝头,怅然看着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洒进来的月光。

若是那样,她的父母定然会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是呀。”姜似喃喃应着,思绪一下子飘远了。

那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七皇子妃,一方面是装大度,一方面是试探,提起侍妾的事来。

当时郁七就翻了脸,说伺候她一个人都伺候不过来,哪来的工夫应付其他女人?让她趁早死了这份闲心,别没事惹他生气。

她听着心中熨帖,终究是不信的。

他连娶她都是连哄带骗,至于其他,她又怎么可能全然相信呢。

有时候想想,他们没有走到最后再正常不过。他们隐瞒了彼此很多事,从一开始那段姻缘就背负了太多东西,即便她后来没有惨死,恐怕也不会皆大欢喜。

谢青杳慢慢躺下来,轻声道:“阿似,如果将来遇不到一个那样的人,我就不嫁人了,我怕……”

谢青杳确实太累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当她情绪宣泄出来后,很快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姜似直愣愣盯着帐顶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翌日天明,姜似率先睁开眼睛,看到谢青杳犹在熟睡,对进来伺候洗漱的丫鬟轻轻摇头:“先让大姑娘睡一会儿,不然白日熬不住。”

谢青杳身为永昌伯府唯一的姑娘,白日要跪在父母灵前迎接前来吊唁的客人,若是折腾一整日,铁打的身体都熬不住,这个时候多睡一会儿算是养精蓄锐。

姜似梳洗过后坐在床侧绣墩上想着心事,突然听到窗子发出轻轻的声响。

姜似目光缓缓转向窗子,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二牛?

姜似几乎下意识看了一眼尚在睡梦中的谢青杳,快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晨露的味道。

大狗两只前爪搭在窗沿上,可怜巴巴望着女主人。

二牛饿了。

第180章 难

背后传来窸窣动静,姜似飞快关上窗子。

二牛鼻子戳在窗纱上,把薄如蝉翼的窗纱戳出一个洞来,露出湿漉漉的黑鼻头。

姜似回头,见谢青杳只是翻了个身,这才松了口气,又转过身来。

黑黝黝的鼻子动了动,居然还老老实实停留在戳破的洞里。

窗纱模模糊糊映出大狗的轮廓。

姜似不由抽了一下嘴角,重新把窗子打开。

大狗一脸无辜望着姜似,似乎知道不能惊醒其他人,很是乖觉一声不吭。

“等会儿弄些东西给你吃,然后赶紧回去,知道么?”姜似想想二牛饿着肚子有些心疼,又恐它被人发现,低声叮嘱道。

“阿似,你和谁说话呢?”

姜似赶忙转身,就见谢青杳已经坐了起来,双眼肿成核桃,带着尚未清醒的朦胧。

二牛机灵躲回了窗根下。

姜似走回去:“我看天气不错,自言自语呢。”

谢青杳没有起疑,把丫鬟喊进来浑浑噩噩洗漱完,麻木坐在桌前用早饭。

摆在她面前的早饭只有一碗稀粥。

按规矩,父母刚刚过世,三天之内这碗稀粥都是没有的,只能喝清水。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别说谢青杳一个娇弱姑娘家,就算身体结实的大男人三天不吃饭只喝水,白天哭丧夜里守灵,恐怕三天后也差不多要糟蹋坏了。

荤腥不能碰,清粥果腹并无人诟病。

姜似面前除了一碗稀粥还多了两个素包子。

素包子只比小儿拳头大,两个包子加一碗粥本来够了,可是想到窗根的二牛,姜似有些发愁。

谢青杳没有半点食欲,喝了两口粥就不想再吃,拿汤匙有一下没一下搅动着稀粥。

“阿似,你不用管我,趁热吃吧,若是不够再让丫鬟端些来。”

姜似默了默,厚着脸皮道:“那就再端十个包子来吧。”

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失声道:“十个?”

谢青杳瞪了丫鬟一眼:“多嘴!快去端。”

没有想到阿似胃口这么大,果然人长大了总会变的。

很快一盘子素包子被端上来,包子褶皱均匀,皮薄馅大,整整齐齐码在白瓷盘子中。

丫鬟悄悄瞄着姜似,难掩稀奇。

姜似不由皱眉。

盯得这么紧,她怎么喂二牛?

“有不熟悉的人在我吃不下,你暂且下去吧。”

丫鬟见谢青杳不反对,默默退下。

谢青杳吃得心不在焉,时而走神,姜似便趁着这种机会丢个素包子到窗外,等一盘包子见了底,累出一身汗来。

她就知道郁七是个添乱的!

“今日外祖家该来人了。”走在前往灵堂的路上,谢青杳轻声道。

姜似拍了拍谢青杳的手背,给予无声的支持。

灵堂里,谢殷楼正跪坐着烧纸。

火舌舔舐下,纸钱化成灰蝶被风卷走,少年神情专注,面如冰雪。

“大哥——”谢青杳一见谢殷楼,泪意不由上涌。

谢殷楼手一顿,抬眸看向谢青杳,而后分出目光看向姜似,颔首致意。

谢青杳跪坐在谢殷楼身侧,接过他手中一叠纸钱点燃,喃喃低语。

“你与姜四妹先去里边坐着,等来了亲友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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