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陆漫又跟长公主商量,老驸马现在不需要诊病和进行康复运动了,她能不能只上午来请安,多陪陪老驸马,下晌在家里处理家务事。一个是她真忙,现在家里还没有完全理顺,她还想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还有一个原因是,都分出去了,是偏分了,不好在鹤鸣堂呆得比人家正份的时间还长。
长公主也知道她的想法。点头同意,说道,“展唯不在家,那个家只有你一个成年主子,事多……”一提姜展唯,她的脸上又堆满愁容,“那孩子,都快过年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陆漫带着姜玖回了东辉院。
下晌,陆漫又跟明叔、柳芽理了一下帐。要过年了,要购置年货,主子奴仆还要做新衣。家里针线房只有两个绣娘,这么短的时间只能给主子做,陆漫又给下人发了做新衣的银子,让他们自己做……
第二天晚上,陆漫几人一吃过晚饭,就挤在一堆说着话。天空下着铺天盖地的大雪,狂风呼啸的声音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几人挤在一起,觉得都暖到心里去了。
突然,看二门的黄婆子大声喊道,“三奶奶,三奶奶,三爷回来了。”
几人听了,相互望望,有些不敢相信。接着,听到院子里传来姜展唯走路的声音。
姜展魁和姜玖一下跳下炕,奔了出去。陆漫也下了炕,摸摸狂跳的心脏,走出侧屋。
来到厅屋,姜展唯已经进了门,带进来一股凉意和冷风。
姜展唯的第一眼不是看姜玖,而是看向陆漫。
他里面穿着戎装,外面披着玄色披风,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拎了个陆漫设计的绿色背包。他把头上的风帽抹下,眉毛成了白色,面颊鼻子被寒风刮得通红。
他对陆漫笑道,“我回来了,只能在家里住两天,后天一早就要走。”
“家里”两个字咬得很重。
陆漫笑道,“三爷快去洗漱,再上炕暖和暖和,我去给你准备酒菜。”
说完,就向门口走去。她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到了这一刻还是不敢面对姜展唯,她想出去冷静一下。
陆漫跟姜展唯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姜展唯伸出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大手冻得像冰,冷得陆漫一个激灵。
姜展唯用力捏了捏陆漫的手,说道,“谢谢你,那望远镜不止是神器,更是壮举。”然后,松开大手。
陆漫走到门外,还能听到姜展魁的说话声,以及姜玖又笑又叫的声音。
王嬷嬷赶紧跑回卧房,抱着陆漫的斗篷跑出来,给陆漫披上。埋怨道,“三奶奶,可别凉着了。”
通往后罩房的月亮门已经上了锁,柳芽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几人进去,又把值夜的婆子叫出来,进厨房准备饭菜。
厨房里的食材很齐全,甚至还养了几只鸡。厨娘麻利地杀了一只鸡,炒了一个蒜苗香干腊肉,一个虾仁豆芽,一个四喜丸子,一个炝白菘,又煮了一大碗鸡肉馅的馄饨。
再次回到上房,陆漫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姜展唯已经沐浴完,披散着头发,穿着紫色棉袍坐在东侧屋的炕上,小兄妹倚在他的怀里。
此时的姜展唯格外不一样,少了往日的冷峻阴郁,脸上堆满笑意,眉眼弯弯的,居然还很阳光。
当酒菜摆上桌,姜展唯推了推姜展魁,说道,“晚了,你们回去歇着吧。明天哥哥也在家,会陪你们玩一天。”
姜玖嘟嘴说道,“不晚,再坐一会。”
郭妈妈和灵芝过来低声劝解了几句,姜展魁看看没有松口的兄长,自觉地下了炕。姜玖见八哥都走了,也不情愿下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下人们也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第二百章 醉了
见没有外人了,姜展唯方对陆漫笑道,“你坐,我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陆漫一喜,问道,“是我娘有消息了吗?”说着,忙不迭地坐了下去。
姜展唯从怀里掏出一封给她,笑道,“这是你弟弟的信。”
“我弟弟?”陆漫吃惊不已。
姜展唯道,“当初岳母离开京城,才发现已经身怀有孕,回到蜀地后,生下了你弟弟,取名何承。”
陆漫乐开了花,不仅母亲还活着,自己居然有个同胞亲弟弟,真是意外的惊喜。她急忙抽出信笺,字迹清秀端正,称谓是“长姐慧鉴”。
陆漫一看到“长姐”二字,眼泪便涌了上来,泪光里似乎看见一个清俊的少年冲着她微笑——前生今世,她终于拥有一个除了母亲以外的血脉亲人了。陆放荣等人,她根本就没当他们是血脉亲人。
信笺有六页,说当他和母亲听说长姐的消息,知道长姐过得很好,还嫁了个好人家,都是喜极而泣。然而,母亲因为生他坐了病根,又因为日夜思念长姐,身体一直不好……虽然他和母亲一得到长姐的消息,立刻就想启程北上与长姐见面。但是,此去京城山高路远,又天寒地冻,怕母亲的身体吃不消,只得等到天气稍微暖和一些后再启程……
又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住在乡下,有一个四合院,还有十亩地。他一直在读书,已经中了童生,还略懂医理,时而会凭医术挣些钱财……
他让陆漫保重身体,不要着急,开春就会团聚。
落款是,弟承敬上。
陆漫流泪道,“什么叫日子不错啊,住在乡下,只有十亩地,十二、三岁的孩子,还要去给人看病挣钱。我娘走的时候带了那么多银子,一定又是被人坑没了……”
姜展唯呆呆地看着陆漫又笑又哭,见她平静下来,才说道,“李将军来信说,当初岳母去投靠外家,她的舅舅怕被连累不愿意收留,但猜测岳母身上肯定有不少钱财,就暂时收留了她。在连哄带吓把岳母的钱搜刮得差不多了,就要把她们主仆赶出家门。那时岳母已经怀孕八个多月,就快生产了。岳母的外祖母实在看不过眼,以死相逼,才逼迫她舅舅在乡下置下三十亩地,修了一个院子,岳母才有了安身之地……因为岳母的外家搬去了另一个县城,所以很费了些时日才找到……你放宽心,我派去的人会一直陪着岳母和小舅,李将军也会照拂他们,等到明年开春他们就会进京了。”
现在已经年底,再等两个月就到春天了,快了。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陆漫擦干眼泪对姜展唯说道,“三爷,谢谢你。”
姜展唯又给陆漫斟了一杯酒,拿起杯子说道,“漫漫,祝你和岳母小舅早日团聚。”
“承你吉言。”陆漫喜滋滋地举杯,一口而尽。
姜展唯又给自己和她各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探寻地问道,“漫漫,你有没有祝福我的话?”
“哦,”陆漫赶紧拿起酒杯,真诚地说道,“祝三爷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凯旋而归。”
“承你吉言。”姜展唯咧开嘴笑得极是欢畅,一口饮尽杯中酒。
姜展唯吃饭之际,陆漫又拿着信反复看。她看得非常认真,想尽量从信中多得到一些言语之外的消息。她没注意到,姜展唯吃饭的同时一直在偷偷打量她。
姜展唯暗乐不已,果真如他所料,知道母亲和弟弟的消息,知道他们要来京城,她都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他也替她高兴,自己不在家,有了母亲和弟弟的陪伴,她的日子会更好过。
几杯酒下肚,姜展唯更加心猿意马起来。他贪恋地、满足地、怜惜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孤身在外,只要一想到“漫漫”这个名字,他的身体就如被火苗烫到一般,似要一点一点把他燃尽。特别是在冰天雪地里带兵训练,只要一想到她,想到那个美貌温婉、无比聪慧的媳妇在家里等他,便不再感到寒意,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想尽快完成任务挤出时间回家一趟。
还有那个陆放荣,多年来一直无视这么好的女儿,让她受尽了委屈,居然还敢为那个害了她的贱妾求情。在营里,他没少公报私仇整治他,为她出气。可是,自己也曾有眼无珠地委屈了她,他该怎样整治自己为她出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