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85)
冯掌柜一眼就认出易长安这是第一次来,一口官话又没有定州口音,因此这话说得很是漂亮熨帖。
易长安听着也心里舒服,欣然上了二楼,冯掌柜果然亲自拿了不少首饰头面上来,虽然比不上刚才那套重瓣攒金丝牡丹镶红宝头面惊艳,不过无论是做工还是款式,确实比滁州府那几家银楼的货品要强多了。
易长安欣然选了一套荷花纹饰配白玉枝的缠丝金头面,让冯掌柜仔细装了起来,想了想,又给沐氏买了一对儿缠丝双蝠扣镯一起了包了起来,付了账,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该买的土特产都已经买到了,给何云娘和沐氏带的礼物也选到合适的了,陈岳已经忙得不见了人影,易长安留话告辞,第二天就启程回滁州府去了。
依旧是刘二柱驾了马车护送她一路回去,不过来时匆忙,去时却是闲适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正要跑进通向城门的那条主道,对面的街道里兜头就走出一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分外热闹,也往马车要拐的那条主道上行来。
遇上别人家的喜庆事,一般人自然都是停了车马在一边等着,免得挡了别人的道、误了别人的吉时;反正回去的时间也不急,刘二柱跟易长安说了一声,也将马车先靠边停了,等那支迎亲的队伍先走过去。
这还是易长安第一次看到古代成亲的情景,刘二柱停了马车,她正好揭开车帘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新郎虽然个子有些瘦弱,不过长得还算周正,一身吉服地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脸上一股子高兴劲儿压都压不下来。
大概因为新郎家境平平,迎亲的队伍并不长,很快就走过去了,易长安想到以前看到过的一个段子,不由笑了一声。
刘二柱这时也跟易长安说得挺随意了,随口就打趣了一句:“人家是新郎才乐呵得傻乎乎的,易大人你想久别胜新婚,那也还有好几天呢,你现在就乐呵,也太早了吧!”
易长安呵呵笑了起来:“二柱,你知不知道人生四大喜是什么?”
刘二柱张口就答了一句:“知道啊,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什么什么的吧。”
“对,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这是人生四大喜,那你知不知道这人生四大喜,每一句后面添两个字,转眼就会变成四大悲?”
四大喜每一句后面添俩字就能变人生四大悲?刘二柱懵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易大人,你那脑袋里装的聪明,我脑袋里装的可是浆糊,添俩字儿变四大悲,这打死我也想不到要怎么添啊。”
易长安漫声念了出来:“久旱逢甘露——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不举,金榜提名时——重名,二柱你说,这算不算人生四大悲?”
刘二柱咂巴了下意思,“噗”地笑了出来:“易大人你真是……哪儿找的这么些段子,这不是故意坑人么!”
易长安也哈哈笑了起来:“这是别人做的文字游戏,我瞧着好玩才拿了过来;以后你到别人面前也可以抖一抖这派头啊。”
两人开着玩笑,一路轻轻松松地往滁州府驶去,浑然不知道此时那支迎亲队伍已经进了一家挂了“周宅”门牌的宅子,陆续从里面运了嫁妆出来;而路边,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当先那一抬抬沉重的嫁妆,目光中闪过贪婪……
拂晓,曙光微亮,贴满了大红双喜字的房间里有了些许动静。
男子起身着好了衣物,回头看了肩头出大红喜被的新娘一眼,低声含糊地叮嘱了一句:“你继续睡会儿,一会儿到时辰了我再唤你起来。”
昨天一夜被翻红浪,新娘也着实累了,又难得男人这么体贴,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男子刻意放轻了手脚,房间里传出一阵轻轻的、息息苏苏的声音后,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天色逐渐大亮,新娘带的陪嫁丫环听着房间里还没有动静,着急地转了几圈,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敲了新房的门,低低唤了一声:“奶奶,奶奶?时辰差不多了,一会儿还要给翁姑敬茶呢,该起了!”
连唤了两声,还在床上侧卧的女子才懵懵被叫醒过来,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想起了自己昨夜已经嫁了过来,打着哈欠应了一声:“芍药,什么时辰了?”
“再过两刻就辰时了……”
女子一惊,急忙坐了起来:“哎呀,时辰晚了!你快进来帮我梳洗!”
主仆两人一时忙忙碌碌,倒没有想到新郎去了哪儿,直到新娘已经净了脸,正等着丫环帮她挽发,这才想了起来:“爷呢?他先起的时候还说时辰到了就叫我起床呢,这会儿人到哪儿去了?”
“奴婢赶早就在外面候着呢,没看到少爷的影子啊?”芍药也是一头雾水,“奶奶,不会是少爷他先过去……”
女子摇了摇头:“应该不——”
一句话没说完,女子突然一眼瞥见自己放在新房的那几只箱笼有些不太对劲,连忙几步走了过去,手才摸到箱笼盖子就一下子停顿了下来,慢慢地、颤颤巍巍地举到自己面前……
芍药从后面赶来,刚好一眼看到女子那只手,不由惊惶地尖叫了一声:“啊——”
第102章 救人
陈岳打马经过,见一户人家门上贴的大红双喜被人忙忙地几手撕了下来,转而挂上了白幡黑幛,心中略有些奇怪。
这家才贴了喜字,显见得是刚迎了新妇进门,怎么转眼就挂丧了?莫不是娶亲是为了冲喜?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转而过,陈岳就带着人飞快地驶过去了。这一回抓到的这名黑麟卫当年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喽罗,嘴巴不够硬,上头刚刚审讯出一点线索,飞鸽传书急召他过去。
陈岳正上急这事,对于这些民间之事也不在意,带着人飞快地离开了。
马蹄的扬尘刚刚落下,挂了丧幡的人家就突然大门洞开,一堆人推搡着一个鬓发凌乱的年轻女子,哀声不绝地出来:“大家快来看看啊,就是这个,昨天才嫁进我家,夜里就伙同奸夫害死了我儿!”
新妇身上的大红常服还没有来得及换,被夫家的一群人揉得狼狈不堪,一双眼哭得红肿,脸上眼泪未干:“我没有!你们胡说,我根本就没有——”
只是女子尖细的声音被那群人震天的哭喊声掩下,吵闹中周围根本没有人能听得清她在叫些什么。
整条街道的人都被惊动着站了出来,远远看着那群人指指点点:“这不是梁家吗?他家独子不是昨天才娶的亲,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们瞧你们瞧!大红喜字都挂成了丧幡了!”
“出什么事了?”
“梁太太长哭的呢……”
“我刚才听到了一耳朵,好像是他家才娶的媳妇昨天夜里伙同奸夫杀了梁家的独子!”
“咄!这对奸夫,就该拿去沉塘!”
“这下老梁家可惨了,他家梁大郎可是独子啊,去年才考了个秀才,老梁家还指着他光宗耀祖呢,娶妻不贤啊,这下可绝后了……”
“……听说是娶的周家富户的女儿,商家女就是商家女,家里虽然有几个钱,可这德行……啧啧……指腹为婚这事儿还是不靠谱啊!”
“梁太太昨天还在跟我们晒她儿媳妇的嫁妆有多丰厚呢,真没想到,今天就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啊……”
“快走快走!他们是往府衙去了,肯定是要府尊大人给他们伸冤做主去了,这架势,今天一准儿要开堂审案的,要去得晚了,就赶不上站前排了!”
“走走,去看府尊大人审奸夫去!一定要判他们个千刀万剐,伤风败俗不说,还祸害了人家梁家唯一一根独苗……”
定州城内这条街道上的群情汹涌,而定州往滁州驿道旁边的一片山林里,易长安正叫苦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