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284)
紧跟着跪在周良保身后的潘城连忙将头紧紧抵在了地毯上:“草民越州潘城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民们喊着万岁,可自古以来,又有哪一个君王活过百岁?
燕皇听在耳中,只觉得莫名讽刺,好容易才把心里那股无名的郁气压了下去,淡淡开口:“抬起头来!”
潘城听旨跪直了身子,略抬起了头,不过记着之前周良保教的规矩,目光垂视,不敢直直看向燕皇。
跪在殿中的不过一个年纪在四旬开外的草民,再普通不过的圆脸,皱纹不少,眼晴不大,嘴唇略厚,一个圆鼻头让这张脸更显得有几分憨厚,憨厚得近乎有些傻气。
这样一个草民,谅他也没有胆量敢欺君!
抬手示意周良保起身,燕皇盯着潘城,缓缓开了口:“潘城,正月初一的早晨,可曾有人在你潘园摘取了一枚蟠桃?”
第343章 一模一样
一到越州,周良保就已经问过了潘城,潘城也一五一十地说过那天的情形,见一来皇上先问的就是这事,半点不敢含糊,连忙细细把那天的情形说了:
“回皇上,正月初一那天一早,草民尚在家中歇息,管家过来禀报,说门外有一名道人,自称玄清子,说他奉了皇上口谕前来潘园取一枚蟠桃……”
蒸皇阅人无数,见潘城声音紧张,却并不似说谎,微点了点头:“既如此,把当日玄清子留在你那里的玉佩呈上来!”
那块龙纹玉佩,玄清子当日给潘城出示之后,就以圣赐之物不可轻渎,且不日这块玉佩就要物归原主为由,用一只小锦盒将那块玉佩装了,还仔细封了起来。
周良保一到,潘城就把那只锦盒呈上,这一路上那只锦盒都是由周良保保管的,半刻不曾离身。
周良保忙上前将那只锦盒呈上,燕皇接过一看,见上面火漆封印俨然,盒子合缝处印在火漆上的那个小小的“玄清”二字,半点都没有被中途破过的痕迹,心中沉吟,面色却不显,也不唤人,自己亲自取了小银刀将火漆挑开。
锦盒内静静躺着一枚龙纹玉佩,在烛光下宝华半吐,正是大年三十那夜他解下来递给玄清子的那一块!
有千里传物的神通……玄清子到底是真是假?那云游道人莫非真是因嫉生恨?
燕皇将龙纹玉佩取出,掩了那只锦盒,轻轻挥了挥手。
大太监刘继立即脚步轻悄地带了十余名道人出来,伸手将潘城扶了起来:“潘城,既然当见过玄清仙长,想来应该是认得的吧?”
潘城一见屏声静气地站在大殿一侧的十来名道人,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只走过去两步看清了那一行人,半丝儿也没有犹豫就伸手指了一人出来:“公公,当日就是这位仙长来我园中摘取蟠桃的。”
却正是玄清子!
刘继飞快地瞥了燕皇一眼,特意皱了皱眉,将声音绷冷了几分直接带出了威胁:“潘城,你可看仔细了?若是在皇上面前出了什么差错,越州潘氏一族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越州虽然四季如春,但是瓜果菜蔬自有时令,潘家当年累尽了心血,才成功改良了那么一株蟠桃树,让它能在冬季结果,并借此成了贡品。
凭着这觐上的名头,潘氏一族在越州说不出的风光,如今繁衍生息,阖族近枝就已经有五百余人,若是灭族,那会是怎样一番血海地狱?!
潘城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却是坚定地不改口:“回皇、皇上,草民大年初一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位自称玄清子的仙长,草民、草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草民不会认错人的!”
别说区区一个潘城的身家性命,就是潘氏阖族的性命,都不看在燕皇眼里。他看重的只是在这件事中,玄清子是不是真有这样的神通!
虽然之前老五遇到的那名云游道人有指认,但是如今看来,这玄清子未必就是假的?如果没有这一回波折,潘城一到认了人,燕皇自是对玄清子信服,只是到底出了这一起子事,虽则有潘城的话垫着,燕皇也难免心中有些踌躇。
周良保一直就在觑着燕皇的面色,见燕皇目光微闪,知道这会儿正是一个机会,连忙上前几步单膝跪了下来:“皇上,臣另有事上禀!”却又不接着说,只抬头看着燕皇。
周良保是燕皇一手选出来提上来的暗刀子,他这一番动作神态,燕皇哪会不明白?当即挥了挥手,让刘继领着殿上其他的人全部退了下去。
周良保侧耳听了听外面没了动静,这才压低了几分声音:“求皇上恕臣无状之罪,皇上当日遣臣去越州提潘城进京,臣因仙灵之事太过玄虚,心中不信,暗中又让陈岳去了一趟越州——”
燕皇轻轻点了点头,抬手让周良保起来:“锦衣卫是朕之耳目,凡事为朕多想细行自是好的,敏行你何罪之有?快起来!”
燕皇也明白周良保先前为什么会请罪,因为周良保除了明的去带人,暗里还把陈岳派出去查找线索,之前又并没有跟自己禀告过,自是担心自己会怪罪他擅自行动。
不过在这件事上,锦衣卫多谨慎一些对他却是好事,再说了,周良保和陈岳都信不过,他还信得过谁?因此燕皇亲切地唤了周良保的表字,以示自己并无不悦,见周良保恭谨地起了身,这才问道:“钰山如今人在何处?”
“正在赶回京的路上;因恐路上传信有失,加之他行程太急,陈岳只来得及给臣传了一封密信,让臣略等一等。”周良保心里不由一松。
既然已经把事情说开了,见皇上并没有怪罪,下面就好说话了:“臣私下忖测,或是陈岳有些发现也未可知。”
燕皇心里不由沉了一沉。陈岳向来精干,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一路急赶中他还去了一封密信让周良保略等一等,只怕真是——
陆咏有些急喘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京畿锦衣卫千户陈岳绑了一人宫门外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之——”
那个“事”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燕皇冷硬的声音:“速宣他进来!”陆咏连忙亲自小跑着去宣了口谕。
陈岳终于赶回来了?!还绑了一人!周良保心里一松,旋即想到那人只怕是此事的什么重要证人,心中也不免有几分焦急起来。
如果这事最后证明锦衣卫只是多事,皇上或许并不会怪罪,只是心里难免会对他这里起些疙瘩,即使一时掩下,难保以后在关键时候不会想起;那时可能就是他性命去留的事!
只希望陈岳带来的那人,能把这事给确定下来……
周良保虽然千盼万想,两刻钟后,等到陈岳进殿后将被绑了双手的那人蒙面的面巾扯下时,他一时还是忍不住呆住了;这人、这人虽然神色憔悴,可是这面庞分明就是——
坐在上首的燕皇已经惊愕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了那人面前,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番,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玄清子!”才唤出来,声音就是一顿。
刚刚玄清子被刘继带了下去,陈岳自宫外而来,两刻钟的工夫也不过够他一路从宫门处疾行至乾清宫,所绑的这人怎么可能会是玄清子?!
可这人的面庞身形却委实跟玄清子一模一样……燕皇瞬间已经了悟过来,一脚重重踹在那人小腹上,直将那人踹得飞跌了出去。
第344章 顶缸
陈岳已经单膝跪了下来:“皇上,此人就是玄清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道号玄风。”
陈岳这一路上并没有表明身份,玄风先前还以为自己是被绑了票,但是瞧着他把自己拖了这么远的路程,心里已经觉得不对。
没想到陈岳最后竟然是把自己带进了皇宫里……玄风心里已经是一片死灰,偏偏进宫前又被陈岳点了哑穴,刚才吃燕皇一脚,痛得叫都叫不出来,现在也只有闭目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