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夫君+番外(98)
连着后院的秋千架,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怔怔地摸上这架秋千,只觉得好像,下一刻就会有美人回过头来盈盈地笑。好像那些熟悉的地方,书房、卧室,还有一个布衣的男子,随时都预备着拿起四书五经来,教训身边的人。
她最后走到的,却是袁青岑的书房。
大多数地方都只是做个摆设,这书房却不同,连带着笔墨纸砚都极齐全,桌上的茶壶盖子开着,仿佛下一秒还会散发出盈盈热气,这就是失落了的那只苏麻离青绘就的莲纹青花折枝壶。
这地方实在太bī真,她甚至觉得,下一刻,那条长椅上就会有人站起来,像是往年那样,板了脸训斥她,“你就算再胡闹,也不能恣意捉弄你的先生们。”
书房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图画,画着盈盈的美人,在秋千架下回头一笑,天真明媚之色跃然纸上。
时雨望着那幅画,眼圈慢慢地红了。
在她的成长中缺席的母亲,其实一直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于她的身边,父亲其实那样思念母亲,却怕勾起她的伤怀,甚至不太在她面前提起亡妻。
这才是十年生死两茫茫,真的深爱的时候,是“不思量,自难忘”,不知这离散多年的夫妻二人,如今在九泉之下,可曾相聚了呢?
乔停云一直陪在她身侧,由得她逛遍了整个宅院,见她眼中有泪光,却是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时雨低着头,把整个人都倚到他的怀里,她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她说:“……我没有想到。”
乔停云拍拍她的肩膀,却在下一秒被她推开。她走到书桌前,翻起了那里的抽屉,片刻之后,她手中拿起厚厚的一摞图纸冲他走过来。
乔停云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泛huáng的纸张上,勾画着密密麻麻的古怪符号,还有一些上面绘画了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边上细细列了尺寸。
“应当就是这些了。”她一面说着,要他收好,又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他,说,“我们把这个jiāo给寒鸦卫,这个地方……就不要他们进来了。”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意义难以言喻。乔停云低头瞧了她很久,才答应下来。时雨于是便微笑起来,说:“我大概看得懂一些,这应当是□□造的武器,还有写了一些配比,这东西想必是父亲从他的西洋朋友们那里得到,又自行加以改进了的。你快些把这东西送给小舅舅去。”
乔停云应了,想要去牵她的手,时雨却蹙着眉头,道:“我想要在此处再坐一坐。”
乔停云不由也皱眉,教训她说:“荒郊野岭的,你叫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有坏人怎么办?”时雨却被逗笑了,道:“得安城人烟如何稀少,你还不知道?这地方被闲置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怎么今夜会有人来?这东西至关重要,必须你去送,我只会拖累了你,你快点儿回来就是了。”
乔停云出门前,见她倚在门口冲着自己笑,不由地感到心里十分柔软,于是也冲着她微微一笑,策马,踏上了来时的路。
第64章
傅嘉木是知道皇帝派自己来得安城的用意的,他却并无畏惧。自打他有了那种心思开始,他就几乎已经不怎么怕任何东西了。
他带领先锋部队半夜入城,人马已是筋疲力竭,本要就地扎营休息,却见到漫山遍野之中,有一处庄子亮着灯。
那灯光并不明亮,可在漆黑的夜色里,却显得极为温暖。空气中闷热难当,酝酿着一场bào雨,副官便上前来与他商量,“国公,不如去那处借住一番。”
傅嘉木却道:“得安城四周荒芜,纵然有庄子,这些年也荒废了大半,大半夜的亮灯,倒是有些蹊跷——”他在战场上,向来是身先士卒的,倒是也不要自己手下的人前去,只是一个人打马上山,绕过重重密林,去到那庄子前。
时雨自打乔停云离开后,便在书房静坐了片刻,看了些袁青岑留下来的手迹,出人意料的,里头还有不少写给亡妻的信。从她开蒙、入学,一直到长成一个小姑娘,几乎每隔一段时间,袁青岑就会写信告诉地下的亡妻女儿的近况。
她不由得看得微笑起来,收拾好了信件,提着灯笼走到后院,随便地擦拭一番,就坐到了那架秋千上。
夜空愈发显得浓黑,忽地下起了豆大的雨滴。她慌忙起身,要到廊下去躲雨,却因此忽略了背后那并无遮掩的脚步声。
一声惊雷响起,她险些掉落了手中的灯笼,忙不迭地转身离去,却对上了几步外的一双眼。
城郊荒宅重逢故人,说来似乎带着诡异的色彩,也确实,都让两个当事人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