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荆(81)
走在行路以来最为险峻的夹道之上,最怕出事。司马渊一手紧紧拉着缰绳,一手扶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可谓是慎之又慎。穿过此地再走三十里便是咸阳,千里之行就差一步,千万,莫出什么事。
却,偏偏,怕什么,便来什么。
“嘶!”
腿下的乌云踏雪忽然极为凄厉的嘶鸣一声,响在廖无人烟的山谷中,尤为清晰哀鸣,回响阵阵,听入耳中,甚是分明。司马渊明显感觉到腿下骏马前蹄瘫软,随即倒下,目光所到之处,是沈逸提剑而立,雪亮的剑锋之上还顺着剑尖向下淌着温热的血珠。
司马渊抬首,冷冷看向来人。凌厉的眼风好似带了如山的力道打出,周身散开的气势和久经沙场的嗜血之气登时便飙升到极致,手中剑锋闪烁着的凌冽足以叫三步开外之人瘫软在地。昔日爱驹已然命陨,但众所周知,为将为帅之人,惜马如命。
“沈逸,老夫原想是陛下太过忧虑,却不料,原是你自毁前程。”
山中的风chuī的越发凌冽,沈逸右手扶着赤峰剑,目光自尚还有余温的马尸上滑过,停在司马渊的面上,只是冷笑:“司马老儿不必废话,将虎符jiāo出,保你全尸。”
“老夫征战沙场一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rǔ臭未gān的小儿,你还我追风命来!”
话音刚落,司马渊便提起长剑一跃而起,剑气所到之处,将四周的灌木丛尽皆劈开,司马渊攻势不减,一脚踏地借力,右手执剑直bī沈逸面门而去。
“杀!”
双侧皆临山的夹道忽然便涌出许多黑衣人,招招凌厉,直bī要害。司马渊的人究竟只是寻常将士,久经沙场,善于用兵,却终究比不得黑衣人近身肉搏的狠辣,寡不敌众已是意料中事,不多时,便全部死于黑衣人刀下。
却是这头司马渊大有与沈逸同归于尽的势头,二人短兵相见,真气四散,兵器相撞可以看见极明显的火花,周身的气场已将灌木中的芦苇打的漫天散开,真气之qiáng,硬是bī的旁人半分也接近不得。沈逸多年在咸阳带兵,已许久不曾如此近身实打实的动手,自然不比司马渊常年在军营练手。在司马渊一招一式的qiáng攻之下,竟是逐渐只有挡势而无攻势,照此下去,他必输无疑!
司马渊一招狠过一招,沈逸周身力气逐渐耗尽,一个不妨,入眼的便是司马渊冷厉的剑锋。沈逸大惊之下,想奋力举起右手格挡,谁料司马渊掌风所至直掼他右肩,剧痛之下,右手好似残废一般,再没有提剑的力气。
许是一行人在谷底的打斗惊了夹道的平衡,本该日落时分升起的瘴气竟是在此刻逐渐升起。瘴气之生,多为山间动物腐尸及地表湿热,朽木烂叶混合而成,触及肌肤,虽没有要命之毒,却也极难忍耐,目光触及,十丈之内根本看不清楚,黑衣人皆出咸阳,一时辨不清方向,根本救不及沈逸。
眼见司马渊的剑锋已经要没入喉咙,沈逸脑中一片空白。千钧一刻之际,司马渊身后银光一闪,似是几枚银针没入,不消眨眼的功夫,司马渊便掉了剑,身子软软倒下。旋即,一支纯白色玉萧狠狠贯着司马渊后背自胸口刺出,登时血气四溅,即刻毙命。
不过须臾,身处环境立转,沈逸极快的收拾心绪看向来人:一挂白色面纱覆在面上,一袭白衣gān净利落,方才硬生生用玉萧取了人性命,血气四溅,但其周身竟是没有沾到丝毫的血迹。一番打量,沈逸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来人正是南鹊枝。
失明之人双耳听力较之常人则更加灵敏,多日来,经过暄景郅的医治,南鹊枝已是能看见些微光亮,却终究也只是些微的光线而已。凭着耳中的声音,南鹊枝开口:“兵符取到了吗?”
似是惊醒一般,沈逸立时自司马渊尚还温热的躯体上取了虎符,知晓南鹊枝有眼疾,道出口:“取到了。”南鹊枝点点头,两人即刻飞身离开。至于沈逸带来的那些黑衣人,本就是有去无回的,这夹道之中,天色一暗便根本走不出去,夜愈深瘴气则愈浓,待到夜半之时,若是还滞留在谷中,那么这四周升腾的瘴气就足以毒死毫无措施的他们。自然,这亦是布好的局,黑衣人可以是他沈逸的人,更可以是暄景郅的人。待北豫发觉司马渊被害派人前来之时,不知是否还会相信自己口口声声唤了十年的师父呢?
“方才多谢姑娘搭救。”
“不必,我亦是奉命行事。”
第一次听南鹊枝开口,沈逸着实一惊,她声音竟是雌雄不辩,甚至,还带着一丝gān涩的沙哑。她的嗓子,还有她的瞎眼,都与她出尘的身姿,相去甚远。不知,那面纱之下,又是何等的容颜?第一次,沈逸的心出现从未有过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