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荆(105)
诚然,自古民间便有说法,道是女儿随爹亲,儿子随娘亲,这句话倒是一点也不假。暄景郅上山三日,不过相见相认才短短三日,却跟暄景郅亲的好像自小一起生活一般。每日晨起一睁眼,便是吵着嚷着要去找爹爹,晚间睡觉也定要抱着暄景郅的手才能入睡,日日恨不得就挂在暄景郅的身上一刻也不愿分开。晚上暄景郅握着曲清妍的手想着久别重逢犹胜新婚,却惹来曲清妍一句调笑的话:怎么,你不怕兕子吃酸么。一句话闹的暄景郅满头黑线,心里却是顶欢喜的,与小弟一榻,真好,这样的日子,不就是他一生追求的绮梦么。
曲清妍说的话倒是一点也不假,如今暄景郅病体难支,体力大不如前,再加之一路从咸阳风尘仆仆的赶来,未曾好好调息,确实是抱不住如今已然快六岁的暄兕祐。是以,暄景郅轻轻在暄兕祐的耳边道:“兕子下来好不好,爹爹去看看哥哥?”
一提起暄笥楠,暄兕祐就更如炸了毛一般,双手重新揽着暄景郅的脖子,软软的声音一个劲儿的嘀咕:“爹爹不许凶哥哥,你要是凶哥哥,那兕子就永远都不理爹爹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说的是出格的。曲清妍对暄兕祐宠归宠,但自小到大该教的,该说的,该训的,却是一样都少不了。是以,暄兕祐虽懂撒娇欢闹,却不是无节制的不懂礼数,曲清妍只消双眉微微一蹙,暄兕祐便立刻知道娘亲是有些生气了。当下也不敢再闹,顺着暄景郅的手臂滑落在地上,小小的人眼中好似含了些委屈,怯怯的看了一眼曲清妍,又像是求救似得望了一眼暄景郅,两只手揪着身后的罗裙,一时间纠结的不行。
不过片刻,暄景郅倒是未曾生气,便是连脸上的笑意也不曾减去一分,蹲下身子握着暄兕祐的肩膀,目光灼灼的看着小人,依旧是满眼的宠溺。
“兕子告诉爹爹,为什么不许爹爹凶哥哥呢?”
暄景郅饱含温暖与鼓励的目光瞬间便给了暄兕祐说话的底气和信心。只是,小小的人到底是理不清心中话的逻辑次序,软软的奶音撩拨的暄景郅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因为,哥哥对兕子好......”
“爹爹对兕子不好么?”暄景郅伸手刮了刮暄兕祐小巧的鼻头,颇有些好笑的问道。
暄兕祐却是笑开了,对着暄景郅颇是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可是爹爹都不在,兕子每次摔倒了都是哥哥背我走的。山上的姑子说我是没有爹的野孩子,都是哥哥替我出头的......爹爹,你不要凶哥哥好不好。”
说起从前,暄兕祐难得一见的有些低落。虽自幼随着曲清妍生活在山庄远离人世纷争,却也到底避不开世俗的闲言碎语。碧岩山上有一处极有名望的庵堂,女人聚集之地自然是非也多,饶是佛寺也未能免俗,妇人之间嚼舌根的话被不谙世事的暄兕祐听了,自然也是字面意思的难过。
一番话,本是暄兕祐的无心之语,却好巧不巧的撩拨了暄景郅心上的一根弦。面上的笑意不自觉的淡了下去,看着暄兕祐小小的身子与曲清妍分明苍老了不少的面孔,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是啊,六年,足足六年的光yīn叫小弟独守空房,一人产下两个孩子带到如今的垂髫之年,他从未尽过为人父亦或为人夫的责任,阿楠不愿认自己,也是应该的吧......
一时间伤感低落的气氛散开,正巧了曲清妍抬首便看见小厨房端出了一盘糕点,遂抬手接过递给暄兕祐,笑着戳了戳暄兕祐的小脸:“杏仁排,兕子最喜欢的,还不快趁着新鲜多吃几块,不然娘可是要自己全吃了。”
暄兕祐眼前一亮,顿时便将方才的不开心忘的一gān二净,欢欢喜喜的端了盘子还假模假样的递给暄景郅:“爹爹吃不吃?”
看着暄景郅笑着摇头,暄兕祐旋即便端了糕点撒了欢一般的跑进屋大快朵颐。小孩子便是这样,只要有的吃了,什么烦恼都能丢在恼后去。如果这世间的恩怨都能如此轻易的忘却,又何来什么江湖纷争呢?
曲清妍握着暄景郅有些冰凉的手,温言道:“阿楠不像兕子外向,与你一般无二的什么话都是憋在心里,他从未见过你,怕是还生呢,小孩子任性闹些脾气也是常事,那股犟劲是随了你的,你是他爹啊......”
话未完,暄景郅便反手握上了曲清妍的手,回首笑道:“阿楠这孩子像我,我还能与他一个孩子计较?多少是要教的,不听话我教就是了,只不过,他不比兕子,如今已是五岁开蒙的年纪,我不想叫他日后能有多大的成就,但既是我的孩儿,总不能太不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