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笙所爱(22)
慕云笙趁旁人不注意,悄悄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轻波似水,李元昱不禁呆了一呆,即使被她挖苦了一番,倒也觉得有趣得很。
慕知元行礼后将云笙拉回座位,这时她瞧见乐平公主坐在端木宗离旁边,巧笑倩兮,万分体贴,心下略感酸楚。端木宗离还是那样淡定自若,好像早已忘了慕云笙的真实身份。
对于慕云笙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并不关心,没有防范没有警惕,没有不安没有难过,什么都没有,他到底在想什么?
慕云笙心思繁杂,不明白他既然要阻止自己报仇为何不干脆向皇帝告密?那天在乱葬岗他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意思?若说他喜欢自己,那为何今日如此胡闹,他也不管不问如此波澜不惊?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暗自苦笑,是的,自己和他的身份注定是对立、是仇人,他没有告发自己已是最大的恩情了,还能奢望什么呢?而冤死的那些亡魂他文阳王府也难辞其咎,绝不能置身事外,忻王遗脉生来就和他们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皇帝看着年轻一辈们难得的轻松,自己寿诞盛宴上一片祥和安宁,不由得龙心大悦。
那震慑敌胆、靖边有功的文阳王既不恋权势又忠心耿耿,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乐平更对他一往情深,如此一双璧人实是羡煞旁人,招招手叫乐平过去,与她耳语了一番,乐平神色甚为惊喜,剪水双瞳飞快地瞄了一眼端木宗离,羞涩一笑。
慕云笙垂首冷笑,看来皇帝要选驸马了,用这种手段笼络重臣不也是皇家一贯的手法么?
果然,乐平归座后,皇帝便对着端木宗离遥遥举杯,含笑道:“宗离,这些年你征战四方,战功赫赫,朕心甚慰,但却因此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端木将军泉下有知怕是要怨朕了。和朕说说,你是否有中意的女子?朕为你们赐婚。”
端木宗离端杯回敬,淡淡道:“回陛下,臣心中未有心仪女子,也未曾考虑过儿女私情,陛下圣恩,臣心领了。”
慕云笙听他如此回答,心中一颤,“未有心仪女子”这几个字刺得她心口一痛,失望之余冷哼一声,扭头看见乐平公主原本喜笑颜开的俏脸也是顿时黯淡,心道端木宗离倒是对谁都如此无情。
皇帝不以为意,说道:“既无倾心之人,你和乐平又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朕觉得你们甚为合适,如若结成眷侣也是一段佳话。”
在所有朝臣及世家子弟的眼里,乐平,东夏朝最尊贵的公主,也只有文阳王才配得上,所以大家见皇帝提及,并不意外,纷纷打趣附和。
可在慕云笙眼里,那乐平公主和端木宗离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即使是贵为公主也是不配和端木宗离相偕双飞的。
端木宗离欠身回道:“公主娇贵贤德,臣自惭形秽,不敢妄想,请陛下三思。”
乐平脸色一白,看样子极是伤心意外,皇帝心疼之至,摇摇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缓缓道:“你不用这么快答复朕,好好考虑一段时间。”
端木宗离依然没有情绪起伏,淡然地以额叩手答道:“谢陛下。”
殿内觥筹交错,贵族子弟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慕云笙酒后微醉,更觉郁结苦闷,便悄然起身离席,走出殿外。
虽已夜深,这金碧辉煌的重华殿仍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她抬眸,无言地望着那象征着世间最高权势的巍峨皇宫,层叠起伏的高高宫墙飞檐彩绘,华丽庄严,令人心生向往。
这里也曾经是她父王的家,是她父王长大的地方,若是父王的心能够狠一点,他亦有可能成为这里的主人。
可如果父王如同李熤那般狠辣,他也就不会是那个令朱敏之牺牲一切也要为他报仇的忻王李烁了,想到亲生父亲,慕云笙心里更是酸楚烦闷。
殿内的欢声笑语刺入耳中,她迫切地想远离那些嘈杂喧闹,顺着殿前踏跺而下,信步随意地在殿外游走。
不觉间便入了重华殿旁的芳华园,这芳华园是忻王李烁年少时先帝为他所建,便于他和其他皇子以及侯爵世家的公子们闲时游玩。
对这些慕云笙自然不知,见这花园布局恬淡静雅,在这儿休息应是最好不过,当下不加思量,在不显眼处找了棵茂盛的大树,趁无人瞧见,迅捷地爬了上去,斜斜靠在交叉的枝杈之间,合上双眼。
一轮残月遥挂天际,清风吹来花草的芬香,昏昏欲睡中进了梦乡。
至宴饮结束,慕知元也没瞧见慕云笙,四处寻找一番还是不见踪影,问了问值班巡视的禁卫,也是无人知道她去了何处,无奈立于殿外正自着急。
端木宗离闲步走来,揖手道:“先生可是在寻令千金?”
慕知元点头道:“也不知这丫头去哪了,她自幼贪玩,可别在宫中乱闯才好。”
浅浅一笑,道:“先生不必着急,依她那爱游山玩水赏风景的性子,本王想,先生或许可以至芳华园中一寻。”
慕知元怔了怔,满腹怀疑地望了他一眼,这个文阳王与女儿相识不过数月,为何比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还要了解云笙?
文阳王似是未觉,径自提步而行。
慕知元与他刚入芳华园中,忽听前方传来内侍们的惊呼声,忙放眼望去,只见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顶上掉下来一个窈窕纤美的女子,湖绿绢纱长裙随风轻舞,不是云笙是谁?
慕知元大惊失色,这一下摔下来女儿焉能有命?
还未及反应,身旁的文阳王已然离地而起,纵身连跃,转瞬间便已落在树下,稳稳地接住掉落下来的慕云笙。
端木宗离低头望去,少女双目紧闭,脸上泪痕犹新,面色凄楚,竟是还在梦中。
不由拥紧了她,轻叹一声,抱着慕云笙对赶来的慕知元说道:“云笙喝了太多酒,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了,慕先生待会就和本王一起出宫吧。”
端木宗离对慕云笙照顾有加,慕知元自然是感激不已:“小女幸得王爷相救,不敢再劳烦王爷。
此时三皇子瑞王李元昶也迤迤然地走了过来,见慕云笙醉得不省人事,心下暗笑,自东夏建朝以来还从未有哪个女子敢在宫中醉酒,并且呼呼大睡,这下想出内城都是个麻烦呢,促狭地看着他们也不做声。
端木宗离向他微微颔首,清冷的说道:“请殿下准备一顶软轿送慕姑娘出宫。”
“没有父皇允许,大臣及家眷都不得宫中行轿,本王担心慕姑娘恐会触怒天颜。”瑞王李元昶一副恪守礼仪的样子。
端木宗离知他有意为难,想看看自己笑话,微怒道:“有什么事本王一律承担,不劳瑞王殿下担心,夜冷风疾,殿下还是尽快吩咐下去,以免慕姑娘受凉。”
李元昶看看漆黑的天空,入夜是真,可哪里有风?早已是初夏更是半点也不冷啊,摊摊手无奈道:“好吧,如若父皇怪罪,我可得找你啊。”说罢,命人准备了软轿送他们到兴福门。
一行人出了内城,行至兴福门,正要给慕云笙换轿,她却早已转醒,很利索地从软轿上跳了下来,仿佛没有看见端木宗离,理也不理他,径直走到慕知元身边,喊了声爹爹,随后就上了慕府的青顶小轿。
慕知元摇摇头,满含歉意地对端木宗离拱拱手。
端木宗离回礼道:“慕先生请轿中歇息。”接过下属递来的马缰,身形一闪跃上马背,缓缓的跟在慕云笙小轿后面。
慕云笙酒未全醒,无数个文阳王在眼前闪现,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让疼痛感帮助自己保持清醒,却也毫无用处。
过了不多一会,想到自己与端木宗离世仇难解,刚才在皇帝面前他又那样坚定的回答,看也不曾看自己一眼,顿觉哀伤至极。
心一横,掀开身侧轿帘,探头对马上的端木宗离喊道:“端木宗离,你一会冷淡疏离一会巴结讨好,你有病啊?现在又跟着我们,威名赫赫的文阳王难不成想做护卫么?我们可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