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命(278)
卫成以为,皇上应该会让他去工部这类做实事的衙门,像工部尚书,掌管全国的官道桥梁堤坝城墙之类工程项目。他就没想到是直接去吏部,后来想想,这么安排也有道理在,总归先要把官员整顿好了,才方便其他部门推行一些政策措施,否则朝廷要改革也得看地方上配不配和,他要不配合,甭管你政策措施本身多好,百姓得不了实惠。
想明白之后,他就坦然接受了这个安排。
卫成没跟任何人说起,想的是他在漕运上还剩最后一年任期,最后这年也得干好了,要善始善终才是。
皇上闲来无事又招卫成进宫去了两回,下了棋,还吃了茶,还一起去上书房看了看。
“朕记得,爱卿次子在上书房待过几天,他后来回府去怎么样?比他大哥如何?”
“不怕皇上笑话,夫人不许臣拿他们作比。”
“是为何?”
“夫人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都是亲儿子需不着非得论个高低,做父母的非要给他们排个先后分出谁聪明谁更有出息这样有害兄弟感情,影响家庭和睦。”
皇上听着也觉得在理:“十年前朕就说过卫夫人不是寻常女子,果然,只有像她这样当娘的才能教出那般出色的儿子。”
“夫人对臣帮助也大,不瞒您,臣这两年在淮安忙昏了头,都忘记今年父母亲该做六十酒,想起来日子已经过了,当时感觉天塌了,父母整寿臣都能忘,不是大不孝吗?后来才知道夫人提前做了安排,夏天就托人把寿礼带回,还叮嘱人在京中的两子一女做了准备,让卫彦安排的席面,虽然不巧赶上臣外任不在家中没能给双亲大办,也小小庆贺了一番。”卫成说着感慨不已,讲要是没有这个贤惠的夫人,他很多时候都要手忙脚乱,家里就顾不好,别说为皇上分忧。
“爱卿也是……早说你双亲过寿,朕就安排人吹拉弹唱去。”
卫成这会儿还在惭愧,说他真忘了。
头年回乡的时候还记得,后来天天脑子里都是漕帮漕河漕运,别的就全忘了。回来听说大侄子都拉了一车寿礼来,心里更是一阵庆幸,幸好夫人记得,且早早安排了下去,否则不说旁人怎么看他,双亲心里也该难受,肯定要难受的。
君臣两个站在上书房外面闲聊,两人说的小声,里面的人听不清,只知道皇上人在外面院子里,搞得大家都很紧张。
别人是紧张,人在角落里坐着的废太子兴庆是难受,发自肺腑的难受。
他比卫煊还大一岁,年后就满十二,他们做皇子的本来早熟,在这岁数该不该知道的其实都知道了。
兴庆一方面还是有些怨天尤人,他生来高贵,应该继承大统的,是跟前伺候那些对不起他,让他毁了容破了相。
同时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人小,既冲动又草率,让人一撺掇就压不住火做了冒失的事情。当时不该跟卫煊闹翻,那时候卫煊他父亲还是三品通政使,后来就升二品漕帅了。
那可是漕帅。
听说现在的皇后就对卫夫人笼络得紧,宫里还有皇后娘娘想指卫家小姐做七皇子正妃的说法。
想到七皇子,兴庆心里又是一闷。
哪怕他父皇说了以后不再明立储君,自继皇后生了兴盛,宫里的风向还是变了。七皇子兴盛这年已经搬进撷芳殿,他亲眼见过,看着派头就和其他皇子不同,都说不愧是中宫所出。
兴庆很不爱听这话,还有一句他不爱听——
[什么娘生养什么儿子,前头那个就是蠢的。]
前头那个说的是谁?
不就是他那个没了好多年的母后吗?
皇上同卫成说高兴了,这才进上书房去瞧了瞧,卫成没跟,负手在外头站了会儿,他听着皇上提问皇子们作答,想起来自己抽考卫彦卫煊的时候。
卫成四下看了看,上书房他第二回 来,上回是救儿子来的,当时一心牵挂人在罚跪的卫煊,没仔细看周围,这会儿瞧着环境还挺清雅,是读书的好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恭送的话,一回身,皇上出来了。卫成弯了下腰,皇上抬手,免他礼。
“走吧。”
“看皇上不怎么高兴。”
“朕这些儿子,资质愚钝啊,看着真是着急。”
卫成又道:“听说七皇子天资卓绝。”
“兴盛的确不错。不光他,兴庆的学问也不错,就是性子不太好。”
“臣反而觉得,聪明绝顶能力超凡的儿子有一个便可以了,要是个个出众,他们能妥善相处还好,若处不好是麻烦事。”
“这个道理朕也明白,不过看他们蠢成那样还是气人,都说生子肖父,一个个长成那样不是在侮辱朕?”
卫成听罢,会心一笑:“皇上息怒。”
卫成回去跟姜蜜说起他陪皇上去了上书房,姜蜜在看裁缝送来的花样,听到这话把手里的册子都放下了。她挪到卫成边上,看着他问:“去上书房干嘛?”
“皇上兴致来了说要抽考皇子功课,我陪他过去。”
姜蜜拍拍胸口:“你刚那么说差点吓着我,还以为有什么事。”
卫成拿过她手,把玩着说:“我没跟进去看,在外边站了会儿,听见皇上抽考他们,还听见废太子兴庆作答了。”
“说他干嘛?从那次罚跪之后,他和咱家还有什么关系?”
“还当你想听听,既不想听我不说了。”卫成把玩够了,握着姜蜜的手,说,“来年咱们还要出去奔波十个月,然后我就能调回京城,以后轻易不会出京,劳夫人再苦一年。”
“我们乘马车去天津,再坐船到淮安,又不用脚走,有什么苦?”
“舟车劳顿就是苦,这两年难为你,尤其在南边时没几时安稳,这些都是我带来的。嫁给我是让你做了诰命夫人,也无数回的担惊受怕。”
姜蜜反过来握住他手:“我高兴,我甘之如饴。再说过程虽然坎坷波折一些,结果挺好。我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清官老爷,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做好事,功绩能写上史书,又有什么可抱怨呢?现在这样挺好的,感觉自己间接也在为百姓做事,活得挺有意思。”
“夫人出去几趟,好像豁然开朗了?境界都比从前要高。”
姜蜜瞅瞅他:“我相公层次那么高,我不跟上岂不拖你后腿?怎么做良将贤臣家的贤内助呢?”
第190章
姜蜜在招呼仆妇收拾打扫,掸干净里外的灰尘指望清爽过个年,这时候,福妞也暂停了日常的学习,跟在娘亲身边,看她安排阖府上下。
吴氏总说掌家这套十岁之后再接触都来得及,她还能轻松几年。怎么说都是才满七岁的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尚不通人情,亦不明事理,学这些嫌早。
“也不是非要她赶着学,跟着看看,能受些许影响也是好的。”
这说法吴氏认可:“三媳妇你把握好分寸,福妞她毕竟还是小了一些,有些事,她岁数没到你说千万遍她也不懂,像砚台,回想看看他早几年多闹人?现如今话没当初一半多。他说的时候都嫌他闹腾,他不说了又不习惯起来。”
“娘说的是。咱们家三个小的,但凡没犯错误,他多两句话或者活泼一些都由他去,我这些年迈过一些高门大院,也接触了些其他人家的孩子,见过宠过头骄纵霸道的,也见过拘过头呆板木讷的,这两样我都不想要。就他们仨我跟相公商量过许多回,还是觉得走出来得把规矩摆好,没外人在轻松一些不妨事,不是非要他们一板一眼,反正规矩要懂品行要正,天生的性子需不着强逼他改,心里头知道分寸就行了,至于说以后,想做个什么人想干些什么事,他长大了自个儿琢磨,我和老爷只管在他不懂事时给带带路,往后几十年,自个儿掂量着过哟。”
吴氏仔细在听,听完点点头:“头年这个时候,听你说了老家乡下的情况,主要是二房的情况,我就在想,做父母的还真不能觉得他人小就把方方面面全给他安排到,要让他自己做些事的,否则他习惯了依靠别人,长大之后也还是立不起,登科就是个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