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命(185)
他从赴京赶考的举人口中听说,转身就把事情报给皇上,皇上出于对百姓的关爱以及对右通政的信任才会在听说之后直接派遣钦差入城查证,怕钦差势单力薄,另派精兵协助办案。这才一举抄了盘踞在煤城的土霸王宋家,救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助纣为虐的地方官全都没逃掉,悉数落马,案子办得十分利索,可谓大快人心。
卫成是检举有功,得了重赏。
南下办案的钦差刚直不阿,案子审得明明白白,同样受赏。
吏部那边日子就不大好过,先是吏部尚书吃了挂落,他背了个失察之罪,被要求回去反省,另罚半年俸禄。皇帝撂下话,那种藏得深的贪官污吏没揪出来不能怪你,像煤城上下黑透了,这种都没任何觉察吏部尚书不如换别人来当。
皇帝没直接摘他官帽,让引以为戒,这次姑且饶他,但是没第二回 。
只是罚半年俸禄,算很轻了,吏部尚书松了口气,给皇帝保证了一大串儿,出宫之后就黑了脸,回到吏部衙门他也发作了一回,问了底下的过失。
最气愤的是什么?
是他挨了训斥,却是替别人背锅。
煤城那边压根打点不到尚书大人这里来,假使吏部出了问题,受贿的底下官员。吏部尚书一点儿好处没得到,一点儿坏处没落下。
想想看,他要是真的干了亏心事,被揪出来只能算倒霉,谈不上冤。
今儿个挨这通骂就很冤,吏部尚书回去教训了侍郎,侍郎转身教训了受他管束的官员……这把火烧得,衙门里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撞刀口上。
后来也没听说揪出谁,益处还是有,吃了这个教训,收了好处给人通关节的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张狂。皇上说了有下回再不会轻饶,那些做官不廉洁的能不怕吗?
过年这段时间很多官员吃不好睡不香的,往常年节回去沾了油荤回衙门半数都要胖一圈,今年他们消瘦不少,没见胖的。
这些个京官已经意识到当今圣上不是省油的灯。
他行事狠绝,犯了大错就别去讲情,没有情面可给。
还有就是卫成,胆是真大,人是真敢。别人怕引火烧身他不怕,捅出这事之前他该想到牵扯面广,面前一块铁板也敢毫不犹豫踹上去。偏偏这位是帝王心腹,皇上倚重他,肯听他说,他捅出去的事朝廷总会给个交代,不会置之不理。
这不是第一起,他上任头年就办过挂田案。这两件都是震动朝野的大案子,全是他亲手捅破的。
宋家满门全进了天牢,等着来年秋后问斩,没能耐跟他鱼死网破。受牵连的官员恐怕恨透他了,京城这边有等着看热闹的,都好奇有没有人能收拾得了他。更好奇卫成吃什么长大的,胆儿这么肥。
卫成没管他们,他在享受一年中难得的几天长假。
初一到初五是忙碌整年的官员放松身心的时间,只有这几天他们完全不用惦记公务,可以痛痛快快陪伴家人。
游先生暂时出了卫府,过年去了,砚台也停了课,最近都是自个儿读书练字。宣宝仿佛也准备开蒙了,卫成同姜蜜商量之后觉得两个儿子应该同样对待,当初砚台就是两三岁开始认字,宣宝跟着要满三岁,他什么都听得懂,说话也清楚明白,可以慢慢教起来了。
那些常用字姜蜜都会写了,她也能教,却没沾这事。倒不是不乐意教儿子读书,还是想着自己陪伴儿子的时间已经很多,卫成因为忙,和宣宝相处不够,他做父亲的应该承担起一些责任,这样儿子才会亲近他,也能培养出一些崇拜之情。
姜蜜是女人,她是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想法,追求个踏实安稳,想的从来都是怎么操持这个家。
要是生了女儿跟她学是不错,儿子要有出息还是应该更多受爹影响。
这个想法让姜蜜主动找上卫成,做父母的两人谈了谈心。
姜蜜让他不管衙门多忙,都要尽到家庭责任,公务不要带回来,回了家就不是右通政卫大人,是儿子、丈夫和父亲。“当初砚台总是闹你,你就记得每天到时辰要回来教他认字。宣宝话少,不太会去催你,可你不能忘了。到四月份你儿子就三岁了,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相公你得好好教他。兄弟两个总不能差太多,差得太多,长大之后很难相处。”
“曾听过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当时不以为然。如今想来很有道理,砚台话多,想要的想学的都挂在嘴上,要忽略他都很难。宣宝没必要都不开口,哪怕一个屋待着经常都注意不到这孩子,我真有些疏忽他,得亏咱们家有你这个贤内助,时时提醒我,否则忙起来很多事真就忘了。”
姜蜜不认同的朝他看去:“公务哪有能忙完的时候?做完这件还有下一件,你儿子可不会停在两三岁等你。”
她自己都有感觉,人闲着日子过得就慢,平缓好似溪流,真要忙起来眨眼就是几个月,几个眨眼儿子就长大了,再去懊恼没尽到责任他不会体谅你的。
这孩子又不傻,只是不多开口,很多事他会琢磨。
“夫人教训得是,我记住了。让他舒坦过个年,年后我开始教认字。”
“那敢情好,我去把砚台用过的沙盘找出来,初学字还是先使那个,晚两年能拿得住笔了再去纸上比划。”
卫成也没意见,现在条件是好多了,也还是不能糟蹋东西。
说完儿子,姜蜜还跟他聊了聊皇上发下来的赏赐,金银入府库了,那三百亩地自家种不过来,还是佃出去吃些地租。皇上赏的加上原先置办的,家里田亩多了起来,明年收上来的租子会比卫成的俸禄高。这样一来,正常过日子还能有许多富余,以后家里会越来越好的。
说到田亩,卫成想起挂田案来,举人陆续将挂过来的田地退回给农户之后,地税又征起来了,具体征了多少他不清楚,看皇上还算满意,后面这些年只要能维持现状应该都不会迎来改革。
说这话,男人走神了,姜蜜抬手到他跟前晃晃:“想什么呢?”
“听你说到田亩,想到挂田的事。”
“那我跟你说的听到没?”
“你说寻些老实佃户把田给他们种,咱收些地租。这个我没意见,蜜娘你算算,要让佃户交完地租之后还能过活,租子别放高了。”
“你还不放心我吗?”
“不是不放心你,是怕中间让人钻了空子,你仔细过问。”
现在门第高了,里外很多事都是奴才在办,主人家亲自操持的少。卫成怕奴才欺上瞒下在中间搞鬼也正常,他在通政司当官,各种案子见了不少,这世间什么事都有,很多你想不到的。
大过年的姜蜜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她换了话说:“前几天我让婆子送了些年货给林大哥他们,本来想亲自走一趟,怕我过去他们反倒不自在,现如今和当初到底是不同了。”姜蜜说婆子回来讲那头都好,火炕早烧上了冻不着人,柴米油盐这些也都不缺,只是让她带了话回来,说过几天准备上门拜访,“我猜是想同你说说科举考试,他们提早上京一来适应环境,二来就是想听你传授经验吧。幸好相公你已经离了翰林院,科举考官不是大多从翰林院出?当着翰林官还要避嫌。”
林举人的确是想同卫成聊聊科举,卫成也准备好请他吃茶,结果在他之前,先来了个姓唐的年轻举人,他备了礼,说来答谢右通政卫大人。
来的原是途经煤城被宋小姐掳去的倒霉蛋。
请进门一看,他模样果然周正,哪怕有些憔悴,还是仪表堂堂的。
他是举人,见官本来不用下跪,看得出唐举人心里谢意多重了,拽都拽不住,他非要跪下给卫成磕头,说卫大人是他再生父母,要是卫大人没把事情捅破,皇上没派钦差入城查案,他恐怕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