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命(179)
周老大借着姜蜜去谈了合作,人家听说的时候半信半疑,查证之后才知道他确实是右通政夫人的亲舅。
这下愿意同他合作的就多了,不过生意人多疑,遇事难免多想一层,他们知道周家同那头很多年没往来,怕周老大靠不上去,让他亲自走趟京城,定一定大伙儿的心。
就这样,周老大同合作对象那头的人一起,跟着商队进了京城。
他们是大热天走的,一路挺苦,还没到就感觉身上都馊臭了。进京之后一伙人先寻了落脚处将自个儿收拾干净,又吃了点东西,才带上备好的礼物打听去卫府。
上京这一路,周老大就想到他可能遭遇些什么,该怎么应对都想好了。是以,当他说出自己是女主子娘家大舅,门房投来不信任眼光之时,他也没恼怒,还说不信的话让人进去通报一声。
门房的确进去了,刚进二门就遇上学累了正在休息的大爷。
他弯腰问了声好,又要往里去,被叫住了。
“急匆匆的为什么事?”
“外头来了个自称是太太娘家大舅的,奴才吃不准,进去通报一声。”
砚台学着他爹的做派,伸手一栏,说不用去了:“我娘她只有爹,只有大伯,没舅。”
“您是说……?”
“那是个骗子还说什么说。”
砚台哪怕只有六岁,也是主家大爷,他说他没有舅公,门房就打住出去赶人去了。
感觉同行的都用质疑的眼神看他,周老大这才有些尴尬,赶紧解释说他真是府上亲戚,只不过早年从乡下搬出去了,有些年月没往来。
这下门房看他的眼神变了,原是听说主家发达了上门来打秋风的。
“你等会儿,我再去请示一下。”门房说着又要进去,没想到砚台跟出来了,他从影壁后面绕出来,问怎么回事?还没把骗子轰走?
周老大看见他很是激动,带着颤音喊道:“是甥外孙?”
砚台眯了眯眼抬了抬头。
“就是你啊?行骗骗到我家来了,胆子不小。你知道我爹是什么官?”
“甥外孙你没见过我,我真是你娘的大舅,这些年没往来我有我的苦衷。”
“有苦衷?什么苦衷?”
“这……有些话它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讲。”
“那你就别讲了,也别想进我家门,没听我娘提过你,不认识。”
第137章
周老大说你还小,不知事……这话一说出来差点把门房逗乐了。
又要说砚台对外面这个本来就没好感,按说舅公还不算隔很远的亲戚,隔得不算太远却从没见过,并且从没听家里人提起过,这里头能没点门道?
嘴上喊着骗子,他心里觉得倒也不像,更像是原先嫌他们家贫躲也来不及,现在知道发达了可劲往前凑的势利眼。
不是有句话说: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砚台从以前就不喜欢别人拿他当小孩,跟着游先生读书之后更起范儿,也就在他奶他娘跟前还会撒娇,其他场合跟小大人似的。他本来都准备招呼奴才关门,听到这话,就打消了原先的念头,打算跟人好生掰扯掰扯。
“从两岁多至今,家里大小事我都记得,三四年间我娘没提过你一回,就这你还敢说是我舅公?”
天本来就热,着急之下,周老大流汗更多。
他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说:“你外祖母没了以后,我同你外祖父起了矛盾,赌着气才没有往来。”
“从我外祖母没了之后你就没上过门,多少年?二十年了?”
“你不懂,你外祖母出嫁时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人进了姜家门,不过几年就没了。那可是我亲妹子,我不难受?你外祖父不说守着女儿好生过日子,还想着要续弦。我能不气?我一气之下与他断了往来。”
砚台就跟听天书似的,越听越不懂,感觉这人在瞎吹。
“你是说,你亲妹子没了,你妹夫要续弦,你觉得他真是畜生不好好对女儿还想生儿子,一气之下也不管外甥女死活任由做外甥女的在她后娘手里讨生活,等外甥女好不容易把日子过顺,嫁了好人,当了官太太,你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然后大方的原谅了你妹夫,还大老远从南边跑上京城找到我家来?这种骗傻子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呢?”砚台整个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他抬手指了指自个儿,说你看我像是那么好骗的?
门房:“……”
路人:“……”
姜蜜她大舅:“……”
喜欢看热闹是很多人的天性,陆续有过路的停下来远远望着这边,周老大恍惚觉得听到了笑声。生意人经常要腆着脸陪好话,他脸皮比常人厚。
即便如此,还是尴尬。
这完全是意料外的状况,周老大想过门房不认识他,想过要进门得陪些好话,想过外甥女心有隔阂,他唯独没料到自己会被六岁小儿拦下。
砚台只有半个人高,说的话却比很多大人还清楚,并且言辞犀利角度刁钻。
他还在等周老大解释,周老大却不敢说了,只是让他去找姜蜜出来。
“你都没糊弄得了我,就要见我娘?行吧,我把话给你说明白。现在是两种情况,你可能是骗子也可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舅公。你要是骗子,我不会放你进去。你要真是我舅公,以前我娘过苦日子时你没搭过手,现在我们家熬出来了,你找上门来为什么还用我说?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卫彦说完扭头看向门房,“关门,以后他再来不用通报直接打出门去,我家没有嫌贫爱富的亲戚。”
这一句句话都像重锤敲在周老大头上,要把他敲晕了。
羞怒之下,他摆了个长辈谱,说我是你舅公!
“有本事你就去告,没本事给我憋着。”这是最后一句,说完卫家大门嘎吱关了,大热天本来就闷,周老大气都快喘不上,他单手压着胸口,还在吸气呼气,就听见旁边有人咬牙切齿说:“你说你外甥女性情最好,她一定认你……”
周老大想起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拉着人走到旁边,让别急:“小孩子瞎胡闹,等我见着外甥女非让她好生管管,真不像话。”
不用周老大去告状,砚台同游先生说了一声,自个儿就摸去后院找上他娘。
这时候,姜蜜在教宣宝念三字经,吴氏拿着调羹在喝绿豆汤,喝到一半发现大孙子来了,她招手让砚台过来,问他来一碗不?
砚台点了点头。
一旁伺候的给他舀汤去了,砚台仰着脸由吴氏擦了把汗。
姜蜜让小儿子自个儿玩会儿,问他没在前院读书怎么跑后院里来了?
“坐久了我出来走走,正好撞见门房往里面走,问他谁求见,他说外头有个自称是我舅公的。”
刚才带着宣宝读书,停下来感觉口干,姜蜜才要去端茶碗,就听到这话。她手一抖正好撞上桌棱,绞丝银镯磕上去传出一声闷响。
砚台看在眼里,问:“娘怎么了?”
“没什么,门房是让你拦下来了?外头那人呢?”
“轰走了啊。从没听过娘还有大舅,那人要么是骗子,就算不是,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爹跟我说娘你就爱瞎操心,但凡是家里亲戚,有往来的,你时常都挂在嘴边,经常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你都没提过的人,能是好的?他既然不是个好的,我傻了才放他进来。”
看他说这话时包子脸上满是嫌弃,姜蜜突然明白砚台凭什么进的大理寺。
他才六岁,就已经明察秋毫了。
姜蜜对周家那边没什么感情,只是想着来人没准真是她大舅,长辈上门让晚辈轰走了,怕会拖累砚台的名声。又一想,这孩子狡猾狡猾的,应该不会无理撒泼。正琢磨着,就听见砚台问她:“娘你到底有没有大舅?”
姜蜜叹口气说:“有的,但也有许多年没走动过,上次见周家人我还很小,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这事儿我原先同你爹提过,想着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往来,就没跟你们兄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