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番外(45)
朱成翊深深看向白音,他心中的感动亦是深沉,白音统领有勇有谋,一腔忠诚更是昭彰于天地。白音不是不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梁禛已然张开大网,擎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依然选择了这种方式为自己的出逃劈波斩浪。
朱成翊向白音深深一揖,“白音统领,翊无以回报统领的耿耿忠心,唯祝白音统领万事顺遂。统领视情形,勿要硬抗,需尽快摆脱纠缠,迅速脱身,吾与特木尔于七盘关静候统领凯旋!”
☆、收网
一盏茶后, 白音及数十名军士护送一架青帏马车自客栈前门驶出,门外的青龙会前哨立马迎上。
白音止步, 抬手示意,身后的军士撩开马车帷幔,但见幽暗的马车内端坐一名身着米黄色云锦圆领袍衫的年轻公子, 清癯俊秀,朗目疏眉,只闭着眼睛养神。虽因光线不佳,看不大清晰, 但基本能确定此乃朱成翊无误。
青龙会前哨一个抱拳, “小民见过大公子,小民即刻便为大公子引路!”马车内的“朱成翊”并不抬眼, 亦不答话,只微微动了动右手食指,示意尽快赶路。驾车的随从领得“朱成翊”示意, 遂放下马车帷幔, 扬鞭催马“驾驾……”起步驾车直出院门。
一行人匆匆赶往西南城门。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 客栈侧门走出二十余名披麻戴孝的庄稼人,为首的那名年轻庄稼汉子正是身材健硕,却面容俊秀的金陵公子吴怀起。
他向客栈前门方向望了望, 转头对身后一名稍嫌瘦弱的庄稼少年低声说道,“大公子,白音统领已然离开客栈,看来青龙会并未认出我二弟吴怀斌来, 大公子且放心罢。”
庄稼少年点点头,眼中点点微光闪动,他轻呼一声,“咱们赶紧的,抓紧时间,也好叫白音统领早些脱身。”一行人便运送着一架托着棺材的牛车,急步向西北城门走去……
朱成翊跟在吴怀起身后,单手扶着牛车上的棺材,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城门,心中忐忑也愈盛。
“你们什么人,去往何处,车上为何人?”耳畔响起守城官兵套路式的问话。
“回军爷,小民乃安西县人,车上为小民大伯,得了恶疾,死了好些日子了,咱急着接他回乡呢。”开口的是有着纯正西北口音的羽林卫姜承阳。余下一干人等皆垂头丧气,满面愁容。
“接严守备的令,岳州城防整顿,若无严守备亲颁手令,皆不可出城,后日禁令解除,你们还是后日再来罢。”
“军爷,我们其实啥时候走都成!可我家大伯不能等啊!咱一路紧赶慢赶不就是想让大伯能早一日回家麽,大伯染了恶疾,真真是一日一个变啊……”
“悲痛欲绝”的姜承阳完全不能接受守城军士的说辞,他颤抖着双手将棺材揭开一条缝,作势要展示给守城军士看。一股恶臭迅速向方圆数丈蔓延,闻者无不脑门一麻,掩鼻避之不及。
“打住!打住!怎生如此恶臭?”正在盘问他们的军士亦被熏的七荤八素。
“军爷,对不住啊!大伯乃得了恶疾暴病而亡,连大夫都觉得此病古怪啊!我大伯尸首腐败过快,小民无银钱,自不能学那大户人家用冰棺……对不住啊,军爷……”“老实巴交”的姜承阳噙着泪点头哈腰的向军士展示着手中的过所。
一旁有一名军士专负责对着一排小像识别人脸,似乎也被熏得摇摇欲坠,他急切的望着正查看过所的同伴,希望他能特事特办,尽快完成劝回或放行的任务。
毕竟汉人都信仰鬼神,讲究个落叶归根。死者为大,人死后不允对方入土为安,可是大大的缺德啊!原本阻止姜承阳出城的这名军士也开始动摇了。
伴随源源不断的臭气前赴后拥的挤入军士们的鼻腔,已经动摇的军士甚至觉得这重又封闭好的棺材对阻止臭气的传播毫无作用,而眼前这一干“庄稼人”似乎也都在散发着那种让人肝胆俱裂的臭气。终于,守城军士忍不住了,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城。
……
吉达端坐马上,他抬眼看了看沉沉西坠的红日,转头唤来凤栖,“青龙会与开封城可有异动?”
凤栖催马上前,抱拳回禀,“青龙会一个时辰前已然接到了朱成翊,现应该已至徊马荡。至于开封城……”
“怎的结巴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适才留开封的李善根回事时说了,锦衣卫并无异样,除了每日与不同的人争抢青龙会的铺子,并未有调动的迹象。只得一事较为异样……那便是好多日未曾亲眼见过梁禛了……”
“哼!”吉达横着眉,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蔑的哼声,“任他梁禛就算会飞天遁地,本大爷可不怵他,哪怕他梁禛现在便出现在了徊马荡,本将军亦要当着他的面,先掳了朱成翊小儿,再取那梁姓匹夫的命!”
言罢,他再一次检查了一遍自己腰间的弯刀和背上的弓箭,缓缓拔出了圆月弯刀冲天一刺,仰天长啸一声,扬鞭策马率先冲出了营庄。身后数十名头戴钹笠帽,身着犀牛皮甲的龙门卫士铁蹄飞扬,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南边的徊马荡进发。
……
徊马荡位于岳州城外西南,靠近四川方向,与入川的必经官道相距不远,不少流民、逃犯等无正当路引的“无户籍”人员不敢大摇大摆走官道,便择道此处入岳州。徊马荡顾名思义便知乃一茂密的芦苇地,逾万亩湿地芦苇一望无垠,因芦苇茂盛,皆有一人多高,人行其中只觉扑朔迷离,恍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就连马儿进入这徊马荡都会迷路。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徊马荡绿泼万顷,微风过处碧浪翻滚,蔚为壮观。
徊马荡的东边是岳州的水源地洞庭湖,西面是片小树林,紧挨着通往岳州的官道,自西南延至南部则是一座大山,唤做思峰山,思峰山的东麓正扼徊马荡出口,将徊马荡扎成了一个口袋状,出得这个袋口的南方是一个小山村。
梁禛负手立于徊马荡西面的小树林里,听着身旁兵卒的回禀。
“禀大人,一炷香前便进入徊马荡的青龙会及朱成翊一行至今未从徊马荡出来,吉达已率部向徊马荡赶来,冯大人问,是否依原计划待吉达进入徊马荡后便封死袋口,行抓捕一事?
梁禛饶有兴致的挑眉对身旁的罗成笑道,“咱们今日算是赶上好时候了,青龙会与朱成翊似乎在等着吉达,今日可会有好戏上场了。”
他乐呵呵地转过头,对传令小卒道,“让冯钰暂且勿动,只需保证吉达进入徊马荡后,此三路人马皆不能再退出即可,且先看看他们究竟想做甚,等我命令再行抓捕。”言罢复又问道,“思峰山上的陈千户可曾准备妥当?”
小卒跪着一个拱手,“回大人,陈千户已然准备妥当,千户大人说,只要有人想自思峰山逃脱,定叫他有去无回。”
梁禛左手伏着下颌,嘴角含笑,“本官还准备了人马想将他们撵入徊马荡,看来他们早有预谋于徊马荡行某种计划了,如此一来倒也省事,免了本官不少手脚!”
……
吉达立在徊马荡入口,今日莫名的总有些心神不宁,自己刀口舔血过日子,有些陡然升起的直觉不可忽视。于是吉达决定先派人查看一番,小心为上总是没错。他招来五名前哨,示意他们三人入徊马荡,两人沿徊马荡边缘查看后再来回禀,五人得令后,自动分作两队,没入芦苇荡,分不同方向沿芦苇荡奔行。
五名前哨刚离开不久,便有小卒策马来报,“将军!将军!”但见这小卒奔得人仰马翻,刚到近前便翻身滚下了马,“启禀将军,后方一里地外的村子里,来了一队锦衣卫,约麽百八十号人,四处搜查奸党,约麽不一会便会往我处来!”
吉达恻目,“领队者何人?”
“是冯钰。”
“唔,真是不巧啊,正好梁禛也来了……进徊马荡。”吉达权衡了一下是留在原地等候前哨测探承担被冯钰发现的风险,还是躲进徊马荡面临未知的挑战,他决定选择后者,毕竟冯钰的威胁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