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番外(32)
朱成翊对上她通红却又凌厉的双目,这让她看起来有点滑稽,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他松开搂着齐韵的手,红了脸,低低咳了几声,像个被冤枉的孩子,“姑姑,你不住的大哭大叫,还撕扯自己的襕裙,咱们走的急,没有行李,翊怕你一会没衣裳穿了,才过来制止你……”
齐韵哑然,估计是诃子系带太紧,压迫了自己呼吸,才会做那么可怕的梦魇。那梦境太真实,尽管现在自己已经醒过来了,心里依然很不舒服。梦境里浓墨重彩的感情已如潮汐般褪去,但在梦里看见梁禛被人掐断喉咙时,自己那肝胆俱裂的绝望、惊恐与哀伤却深深印在脑海。
还好只是梦……
她震惊于自己居然在庆幸梁禛并没有真的像梦里那样死在自己面前。在梦里,自己是那么的心疼梁禛,甚至想大声的告诉他自己亦心悦他……
她觉得脸庞发烧,自己怎么可能真的倾心于梁禛,那个只把自己当玩物的家伙。自己做他的伴侣,也只是利益交换,虽然那人对自己还算不错,但自己就算无人可嫁,也不能真的去他的后宅做他梁禛的侍妾。
齐韵敛回心神,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才发现她与朱成翊正置身于一驾飞奔的马车里。她有一瞬的愣神,这才想起自己扮成了歌姬,骗过梁禛的部下,把朱成翊带出了揽春院。
见她神魂不在位的模样,朱成翊拉过她的手,温声向她解释,“翊累坏姑姑了,都魇着了。多亏姑姑聪慧,扮作晴初姑娘将翊儿带出了揽春院,何诀将军已经离开,白音统领带你我先行赶往汝州歇脚,再穿过南阳府去往岳州至蜀道口入川,吴怀起小将军替我们收拾好行李自会来与我们汇合。”
“姑姑,你又一次救了翊的命……”朱成翊将头置于齐韵膝盖上,像一只温顺的大猫。
齐韵咯咯一笑,“翊哥儿要如何谢我呢?”
朱成翊听言,抬起头,目光微闪,“翊无以为报,便一直陪着姑姑可好?”
齐韵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这幕对话怎生有股诡异的熟悉之感……
她搓搓脸颊,打个哈哈,拍拍朱成翊的发冠,“姑姑说笑的,姑姑希望你平安顺遂,可不是为了讨赏的。”
朱成翊抿嘴一笑,“姑姑就算不讨赏,翊也该主动给的。”言罢从怀里摸出一根玉簪,“今日路过玉器坊偶然看见的,觉得适合姑姑,便买了来,送与姑姑顽。”
这是一支和田玉发簪,通体莹白,体如凝脂,精光内蕴,簪头镶嵌两粒碧绿莹润的翡翠,搭配两粒晶莹剔透的白玉,似冬日开在雪枝上的七色花,高贵温柔、吉祥美好。
齐韵很开心朱成翊及时递出来一把梯子化解了自己的尴尬,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谢翊哥儿打赏!奴家很喜欢!”
朱成翊见她开心,也抿嘴一笑,低头一瞬,眼中一缕怅然划过。
……
王锵觉得自己像个沙袋,五腹六脏都被颠错了位,“吉达将军,在下已经醒了,可以让在下自己骑马麽?”
“没有给你的马,你是要与本将同乘一骑麽?要不,你坐前面来?哈哈!”
耳旁传来其余众人附和的低低的嘲笑声,王锵咽了一口唾沫,放弃了起身骑马的打算,乖乖维持了沙袋的姿势趴在马屁股上。
“吉达将军,凤栖回来了,跟在最后面呢,她想问将军什么时候可以来向您复命?”一骑黑马灰衣的武士凑近吉达的大红马,扬声问道。
“让她先跟着,到汝州再来回话。”一行人不放缓的兀自策马狂奔,王锵听见沉闷的声音从身前高大的黑影前传来,将军好似不大高兴……
吉达率部奔到子时,终于到了汝州城郊。安营扎寨一通忙活后,好容易安顿下来,王锵狼吞虎咽地就着热水咽下手中的馍。昨晚为了醉的逼真,醉的持久,吃了融行散,强迫自己醉了一天一夜,饿得前胸贴后背,连吃八个馍,终于缓过劲来。待要再吃,吉达派来传令兵让他去大帐。
王锵进到大帐,便见到一名发髻高束,身穿玄色劲装的女子立在吉达的左下首。凤栖见到王锵进来,轻轻一笑,便转过头不再看他。待向主座的吉达见过礼后,吉达示意王锵坐下,“凤栖,你向王大当家讲讲你看见的罢。”
凤栖颔首,转向王锵,抱拳一揖后开口道,“王大当家,在下与另两名兄弟负责打探你与朱成翊会面事发后青龙会的后续补救问题。两日前梁禛奔赴揽春院后,便将揽春院封锁控制,至今不允许旁人入内。二当家王觅立时缩回了珞锦庄,他以为缩回老巢梁禛便寻不到青龙会了麽?梁禛当日晚间便继续封锁了你们青龙会名下的五家赌场、十家铺子。可恨那王觅,直至梁禛封了青龙会最大的药铺,才想起要将青龙会的产业藏起来,现在才动手能有多大的用?迄今为止,你们青龙会在开封城的产业已被梁禛封了一大半!王爷看重青龙会除了你们的人力和财力,更重要的是你们青龙会的物资流动能力,后续保障能力。可如今呢?直接损失的财产是你们自己的事,可你们的镖行、码头、商铺被封,青龙会对王爷还有什么作用?你要王爷饿死在大宁?”
王锵越听心越沉,早就知道这四郎是个坏事的,除了逛窑子、下赌场,他还会什么!王锵将拳头握得咯吱直响,他恨恨的抬起头,望向吉达,“将军,请容在下休家书一封,致予小民的六弟王衢。六弟天资聪颖,自小随在下处置公中事务,经验丰富、手段老辣。烦请将军着人将小民身上的青龙会主事牌,与小民的印信一同交予吾六弟,六弟定不负王爷信任,将军重托,最大限度追回青龙会产业,减轻此次任务失利带来的负面影响……”
吉达只拿冷眼看着他,不置可否,默了良久,唤来小卒,让送笔墨来。他转过头,冷冷的说,“揽春院是否有一名歌姬,名唤晴初?”
“回将军,的确有一名歌姬唤作晴初。”
“杀了她,便是她向梁禛透露了青龙会的赌场、码头与镖行。”
☆、将军与姬
晴初依然住在被锦衣卫把守的揽春院,除了不能出门,其余与以往差不离。因她并非罪犯,在梁禛的口中她便只是一名线人,最多算一名证人,还是自来水性质的。锦衣卫没有理由也没有兴趣从老鸨手上强夺一名已经被利用完毕的青楼女子,锦衣卫如今守着院子,也只是为了预备日后不时之需,锦衣卫盘桓在开封城这段时间,锦衣卫均有可能随时来揽春院取证。
晴初年方十四,曲唱的好,声音婉转悠扬,舞也跳得出众,她跳的胡舞,热辣奔放,连胡姬见了也会心跳加速。她虽还是个清倌人,却已然成为了揽春院的热门头牌,每日里忙着赶场,以至于老鸨亲自出手限制她赶场的次数。晴初是个“好姑娘”,不能早早的就被工作折磨得失了颜色。
她清倌人的身份,越发激起了普罗男人出重金购买她“梳拢权”(初次)的欲望,这导致老鸨也在有意无意的押后她梳拢的日子,不寻个大阔佬都对不住晴初如此的高人气啊!
可如今,杨老鸨却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中,自那日锦衣卫查封揽春院后,不知为何,大当家便亲笔手书与她,三日内青龙会将派人潜入揽春院,取走晴初的命,让她做好善后事宜。
因到如今,锦衣卫还在管制着揽春院,终日有人看着院子,除了后厨做饭的,不许人进出,她已经许多天没有营业了。现在连门都不能出,想在晴初丢命前找个阔佬狠赚一笔都不可能了,可惜她娇养了十年的“上好极品”啊!把晴初当眼珠子似的藏着,这次亏本大发了!
陆离负责执行清查青龙会在开封城产业一事,这几日忙的脚不点地。开封是青龙会的老巢,青龙会在开封城的产业多到令人咂舌,这让梁禛非常满意,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唯一让梁禛欣慰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