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番外(195)
邢杰站在高处,远远地看见处处浓烟滚滚,边防兵士横尸遍野,不由得烦躁万分。眼看攻城机械运到,立马下令全力抢占城南最先填上的土坡。
邢杰命令冲车顺城南土山直冲城门。攻城冲车顺着城南土山直接就到了樊城门下,所过之处无一不被破坏殆尽。陈朝晖命重甲兵士携重盾,也被攻城冲车冲垮。
邢杰终于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些大型冲车在兵士的牵引下,一下一下撞击着樊城城墙。陈朝晖命全城铺设布幔帷帐,等攻城冲车撤退预备下一次碰击时,就在被碰击的当地张设布幔帷帐。这些布幔悬在空中,冲车再度碰击时,却被布幔缠住了轮毂,无法发力。
邢杰大怒,自己这十五万大军竟生生被一个小小的土坡给阻住了麽!我就不信了,今日我邢杰非要拿下樊城捉你陈朝晖不可!
邢杰命令军士以油脂浸泡松枝麻杆,绑在长杆上焚烧,举着这些麻杆去焚毁张设的布幔帷帐,顺带把樊城也烧着算了。
陈朝晖见邢杰居然用火攻,赶忙赶制长铁钩,刀口锋利无比。等边防兵士举杆焚烧之时,从城墙上伸出长铁钩,切断长杆。绑缚在长杆顶的松枝麻杆坠落下来,差点焚毁了城下的冲车……
邢杰快要疯了,这陈朝晖犹如打不死的小强,既然挖洞、填土、撞门都行不通,那么便用攻城炮吧!带来的巨弩车、抛石机、攻城炮都还没派上用场呢!可樊城外早被陈朝晖挖得沟壑纵横,城高沟深,车没法动,离得远了炮也砸不到城墙上。邢杰一拍脑袋一跺脚——填坑!
于是累得不知今昔是何年的蒙古兵与边防兵们再次化身勤劳勇敢民工,抄起铁锹竹篓开始挖土填坑。就地取土,原材料已然不够了,只得去军阵后运土,近处运完了再去远处。但土石方量实在大得惊人,邢杰的边防兵们足足铲平了一座小山才终于将樊城外的沟壑基本填平,此时距离邢杰初至樊城已然过了五十余日……
攻城炮终于顺利现身于樊城之下了,话说这机械工业确实不同凡响,一枚枚炮弹砸到城墙上,城墙便窸窸窣窣掉着渣,不多时,黏土城墙终于变得坑坑洼洼了。眼看城门就要豁开一个大口子了,邢杰心中欢喜,正要再接再厉继续发力。却见城墙顶出现提着浆桶,扛着麻袋,拿着铁铲的军士,他们不顾呼啸而来的攻城炮,开始卸下麻袋塞进破损的城墙,拿着铁铲铲起浆桶里的浆,抓紧时间修补城墙……
陈朝晖与他的军士们犹如不知疲倦的骡马,便如此一边补着城墙,一边与挂上云梯试图翻越城墙的边防军搏斗。此种模式足足坚持到了大雪纷飞的隆冬,陈朝晖一不做而不休,直接往开战后早已“长高”不少的城墙上泼水,水凝成冰,樊城那原本就巍峨的城墙直接变成了冰墙,摸也摸不得,爬也爬不上。
绝望的邢杰无比不甘的发现,过去的这四个月里,自己带的这十五万人哪儿都没去,尽折耗在这小小的樊城了,更为绝望的是,十五万人已然缩水成了不足五万……
……
樊城里的陈朝晖日子也不好过,他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轴性的敌人,耗了如此之久,攻不下便撤退,或换个地方打啊!
可陈朝晖无法亲自出城去给邢杰提供自己的最佳解决方案,他只能闷着头死挺着,将士打完了便寻侯荣拨人,侯荣拨不出人了便让平民上,平民打完了妇女也能去补墙。直到最后,后续的支援实在找不出来了,陈朝晖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扛着麻袋上了城墙。
不得不说陈朝晖在守城方面确实高人一等,当得起铮铮铁汉的称号。可就在陈朝晖在樊城的坚持快要见到曙光时,北线一直无有动静的宁王大军陡然发力,侯荣一溃千里,侯荣被宁王大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迅速溃退到了古北口,京畿已近在咫尺。
侯荣这一溃退,便将陈朝晖所在的樊城推至了第一线,西有还剩一口气的邢杰与蒙古人,北有气势如虹正包抄而来的宁王爷。陈朝晖审时度势,迅速又准确地判断出了自己正处在一线正面对抗双向敌人的战场。铮铮铁汉陈朝晖想跑已然来不及了,因为侯荣跑得实在比他还要快。
眼看就要成肉夹馍的陈朝晖打落牙齿和血吞,他狠狠地想,往回跑不了,我往西跑,总是可以吧!于是已然强弩之末的陈朝晖居然召集了尚能挪步的残兵败将们开了个短会——他要大开城门主动绞杀邢杰!
陈朝晖除了积极安排自己“跑路”的事宜,也不忘往京城送了信,毕竟姐夫失踪是一件大事,自己一味遮掩也不是办法,反正自己要往西跑了,与东边的京城眼看就要被宁王爷分隔两岸了,京师想派人来寻自己的晦气也不可能了。
都说陈朝晖的嘴巴上没个把门的,就连送信也别具一格。他的信送了不少,因为他怕信使半路被正在南下的宁王爷截了道,便多派了几路信使送信,有送宫里的,有送陈府的,有送内阁的,甚至还有送李鸣府上的。内容都一样:皇帝朱铨搜寻梁禛途中落入宁王圈套,现已消失踪迹。
……
仿佛是一夜之间,京城里的局势再度陷入了混乱。自侯荣溃退至古北口后,从喜峰口逃回的伤兵,断了手的,缺了腿的,陆续在京城街道出现了。京城里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皇帝下落怎样。再说,京城里留下的人马不多,北边的宁王大军已经压境,西边蒙古人也在与陈朝晖对峙,陈朝晖已然没了后援也没了后勤,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两面夹击态势已成,又该如何抵挡?
再加上陈朝晖那十多封相同内容的信,给京城所有有头脸的人都知会了一遍——大殿上主事的人没了!
这让许多勋贵们都惊恐不已,朱铨本就是一代战神,他靠自己出类拔萃的实力走到今天,俨然成为臣工与民众的精神偶像。强敌环伺时,偶像崩塌,这对人们的信心与凝聚力有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朝堂几欲瘫痪,人人自危,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准备跑路。
为了安定人心,蒋太后出面了,蒋家乃一代煊赫的外戚。除了蒋太后本身地位尊贵外,蒋太后的父亲,蒋老太爷亦被朱铨封为了鲁国公,蒋家出了一位皇妃,两位王妃,子孙繁盛,文官武职皆居显位,是名副其实的当代第一世家。
蒋太后宣布由太子朱成钧监国(代理皇帝职权),并且召集群臣,商量如何对付宁王与蒙古人。群臣们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
大臣许贞说:“太后娘娘……如今敌强我弱,怎么抵挡也是无用的。臣夜观天象,京城将遭到大难、不如逃到南方去,暂时避一下,再作打算。” 许是此次敌人过于强大,主张逃跑的人竟占了绝大多数。
首辅李鸣神情严肃地向皇太后和太子进言:“谁主张逃跑,便应该砍头!京城乃国之根本,如若朝廷撤出,则大势去。大家莫忘前朝教训啊!”
李鸣的主张亦得到焱国公陈召的大力支持,焱国公乃陈皇后的亲生父亲,太子朱成钧的亲外祖。陈家作为当朝另一支大族,占据了六部与内阁不少重要岗位,其在朝中的地位让人难以忽视。
有了陈家支持的李鸣,很快控制了朝堂上的舆论走向,一场唇枪舌战之后,首辅李鸣的主张终于得到不少臣工的支持,蒋太后决定叫李鸣负责提领京城政务,并指挥军民守城。
陈召为首的太子一派的追随者这一次选择了做首辅李鸣的坚实后盾,李鸣临危受命,在太子一派的支持下迅速重振旗鼓。朱成钧再次专征大军二十万,陈召为表达陈家对朱氏王朝的忠诚,派出了自己的大儿子陈廉,作为主帅领兵北向支援侯荣抗击宁王。至于西线,如今至少还有陈朝晖守着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兵马紧张,能不管的只能先不管了。而李鸣则一面加紧调兵遣将,加强京城和附近关口的防御兵力,一面整顿内部,逮捕了一批宁王一派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