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番外(163)
骆菀青不爽了一整日,如今帐篷搭建的地方也让她心生怨怼,大家安顿好不久,骆菀青便闹开了。
“罗大人,把你家大人唤来,我有话要同他说。”
“回骆姑娘,左都督正在与骆大人商议要事,今晚怕是不能过来了……”
“不能过来?又不是行军打仗,能有什么要事!我不管,我要挪地儿,要不我就直接搬!”
“敢问骆姑娘想住哪儿?”
“我要住客栈,如此腌臜之地怎能住人!”
罗成默然,此次回京,人员太多,没有哪家客栈能安置下如此多人,这一路上多半都只能住营帐了。如若就骆菀青一人每日都住客栈,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以,端看梁大人怎么想了。
这样想着,罗成便恭谨地冲骆菀青一揖,“小的这便把姑娘的意思转告左都督,待左都督示下,小的再来回复。”
……
天色已然全黑,梁禛自骆璋营帐走出便匆匆往西南角的女眷区赶,他并未直接去往骆菀青的大帐,而是来到了齐韵的帐外。
“芳媛,这些饭菜姑娘不吃,快些端出去,我好安顿姑娘歇息了。”大帐内传来芳菱不耐烦的催促声。
不等梁禛迈步,大帐门口传来芳媛的声音,“我拿去给白雪吃,昨儿个大小姐还说白雪看着变小了,定是这几日大伙忙着没给它吃饱……”
门帘掀开,露出芳媛的脸,手上端着一大碗饭菜。
猛然看见梁禛黑面罗刹般杵在门口,芳媛唬得差一点将手上的饭碗扔到地上。
“见过左都督……”芳媛规规矩矩行了个跪礼。
梁禛默不作声,背着手踱步进了大帐,迎面便见齐韵安安静静坐在榻上摆弄着自己枕头上的穗。
“为何不吃饭?”梁禛来到齐韵身边坐好,温柔地开口。
齐韵抬起懵懂的眼,兀自摇头,“不吃,不吃……”
梁禛扶额,转头唤芳媛将饭碗端来,抬手就要亲自喂给齐韵,却突然顿住。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饭碗四分五裂碎,饭菜溅落满地。梁禛剑眉竖起,怒容满面,“为何给齐姑娘用冷饭?”
两个婢女齐刷刷匍匐在地,叩头如捣蒜,颤抖着说道,“因伙房离此处远,饭菜送来时便这样了……婢子也是没有办法呀……”
梁禛不语,低头看向身下的床榻,单薄的被褥,硬邦邦的锦垫,再环视四周,齐韵的行李就几个布包袱,凌乱的丢在大帐的一角,连一只木箱也无。
梁禛心中酸涩,自己装瘸子时畏首畏尾,在骆府一直未有亲自来照看齐韵,齐振本就大大咧咧不说,这上了路,齐振还彻底被安排去了与兵卒一处。剩下两个骆府的婢子照看齐韵,怎能周全。
梁禛捏了捏身下那薄如蝉翼的被盖,抬头高呼,“来人!”
待一名卒子进帐,梁禛开口吩咐,“唤邱五他们几个进帐替齐姑娘收拾行李,咱们送齐姑娘进城休息。”
……
客栈内。小几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让人食指大动,齐韵呆怔地坐在小几的一头,望着薄薄白汽后的梁禛。
灯火葳蕤,柔和了他的眉眼,他夹了一块西湖醋鱼,替她细细挑出鱼刺,再送到她跟前,
“吃吧……”他浅浅的笑,眼中全是温柔,一如从前她清明时。
齐韵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她也不想这样,做疯子很累,简直饥寒交迫!
自醒来后便随时又哭又跳,饭还吃不饱,不是冷的就是硬的。芳菱与芳媛就是来监视她的,自己还在半昏睡时,便听到两个婢女的对话,惊得她巴不得再次厥过去——他们说自己是要被送进宫的,梁禛要做他们骆家的姑爷。
齐韵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撩到过朱铨,最后一次见到这位爷时,自己还不到十岁,然后朱铨就被他爹送去了苍茫的大西北。
至于梁禛——骆菀青对他的痴恋人尽皆知吧,骆家本就是朱铨的外戚,如今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又刚刚立了功,自己与骆菀青相比胜算颇低啊……
齐韵闭着眼默默捋了捋自己面临的大致形势,没有低迷太久便“醒转了过来”,为了避免吓到那两位相谈甚欢的婢女,她把自己变成了痴呆。做痴呆貌似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做了痴呆就不用再担心进宫,做了痴呆也不会再连累梁禛,他可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自己反正就是一问三不知的。
只是痴呆了,自己估计也就与禛郎真的无缘了。就算他再喜爱自己,他们梁家也不会允他娶个痴呆回家做主母吧……这样也好,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不起了那么多人,自己不是就想出家的吗,这样也算歪打正着了。
只是无法控制的是,每当梁禛那炙热滚烫的温柔将自己包围时,自己总忍不住想哭。一想到以后这些温柔都将统统投给那骆菀青,那个刻薄势利的女人,自己就恨得牙痒痒,不甘心啊,不甘心!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的将禛郎推出去,让他与朱铨对峙吧……
齐韵使劲压下心中的酸涩,吸溜了一通鼻子,便低头开始猛吃。实在太饿了,趁着自己痴傻,母亲的教导便统统丢一边吧!反正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先把自己伺候舒服了再说。
一通狂风卷残云,齐韵打出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她刚想捂嘴,突然想起自己是痴呆,便咧开嘴没心没肺的冲梁禛傻笑。
梁禛一直望着齐韵,眸光沉沉,他看见她吃鱼先挑鱼腹,吃鸡先吃翅膀,吃肉避开葱……可有痴呆是记得过往的习惯的?他仔细回忆以往自己见过的疯子与痴呆,可对他们不了解,也没法对比呢……
……
骆菀青在帐篷里摔东西发脾气,那梁禛直接带人冲来大帐带走了齐韵,不仅如此,临走前还一刀砍了正在打瞌睡的白雪。
不就吃了点齐韵不吃的饭菜吗?犯得着气成这样,竟提刀取了白雪的狗命,难不成日后凡是齐韵不要了的,大家还得寻个龛子将它们供起来!
骆璋赶来时,便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将一盘子果子摔出了大帐。“青儿啊……青儿怎么了……这又是谁招惹了你啦……”骆璋抖着胡须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
“侯爷来了……”
“见过侯爷。”婢女们纷纷向骆璋见礼。
骆璋一把夺下骆菀青刚握在手中的一只妆匣,满脸焦灼,“青儿怎么了?跟为父说说……”
“父亲!……”骆菀青一声嚎哭,便扑进了骆璋的怀里。
骆璋心痛极了,老脸皱成了一只核桃。
“就是那梁禛!他把那痴呆狐媚子带走了……他宁愿带着那个痴呆也不愿给我换间客房……”
骆璋自自己女儿的哭诉中终于听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梁禛把齐家的傻姑娘带走了。骆璋无奈的摇摇头,这梁禛果然是风流成性,以前公干带个通房,现在又看上了齐家的傻姑娘——也真是不挑捡啊!
骆璋至今没见过齐韵的脸,只当是普通年轻人间你情我爱的纠葛,“青儿莫哭,梁大人本就风流,爹爹早就看出来了,可青儿非要认定了他。”
骆璋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男子年轻时总会有些不稳重,但只要他对你尊重、敬爱,便就足够了……”骆璋边说边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女儿。
“爹爹!可是……可是……他以往便一直拿那齐家姑娘作姘头!”骆菀青小脸憋的通红,眼泪鼻涕一把抓,冲骆璋哭喊。
骆璋遽然变色,“青儿说什么?!”
☆、傻女
梁禛终是没有走成, 几次走到门边又退了回来,韵儿身边没有丫鬟, 留她一人在客栈终是不妥,明日先给她买两个丫鬟吧,今晚便由自己照顾她。
月色朦胧, 树影婆娑,身边的女子呼吸绵长。梁禛睡不着,又想起罗喀山上的猫舌,心里猫抓似的。他低头看向怀中, 美人睡的香甜, 依旧那张娇憨的睡颜,可为何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