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手甲问道:“听说你要去卖书?这不难,不就是写它几张纸吗?”
乐手丙看着他:“不过,有什么好处没有?”
乐手乙笑道:“对对,否则老子不干。”
张天强很干脆答道:“这有何难。就地取材呗——‘白斩河田鸡’,‘鸡汤芋子煮粉干’!够意思吧。不过要等我把书卖出去了之后才正式兑现啊。”
“不过,你到时候你可不能撒赖啊?”
“我什么时候撒过赖?男子汉大丈夫,就赖你二盘菜?笑话。”
乐手甲笑着吆喝道:“这还差不多。弟兄们,干不干?”
众乐手大喊:“干!”
在张天强的鼓动下,“十番”乐队的几个识文断字的人,终于帮忙写起了小广告。
……
汀州城城墙高耸、城堞如齿,遥对苍天。
汀州城里大街小巷纵横,米店、商号、酒肆、茶庄、赌馆、妓院林立,繁荣昌盛。
汀州街上,张天强与刘家梁等一干朋友们,在大街小巷张贴“雾阁书坊”用鸡、鸭换雕版书的小广告。
途中,张天强看见一间卖日杂的货栈,不禁停住了脚步,他对那一串串用小海螺、小贝壳连缀起来的、女孩子装饰用的项链给迷住了。
“太漂亮了。”
“这是汀州府,那个不漂亮?快点忙我们自己的事吧。走啊!走啊!”刘家梁拉他。
张天强终于恋恋不舍地走了。
时近端午。街市上端午节的气氛有点浓了:有卖棕叶的、卖棕子的、卖葛藤的、卖橷汤的、卖豆腐脑的,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贴完小广告,张天强与刘家梁等摆了一个不大的、用鸡公、鸭嬷换雕版书的台子,一边做广告,一边叫嚷。
“走一走,看一看——快来把书换!”
张天强吆喝道:“走一走,看一看——鸡鸭换‘黄金’、鸡鸭换‘貂婵’——”
刘家梁吆喝道:“走一走,看一看——快来把书换!”
张天强又吆喝道:“走一走,看一看——鸡鸭换‘黄金’、鸡鸭换‘貂婵’——”
“什么,什么?鸡鸭换黄金、鸡鸭换貂婵?有这等好事?”某路人甲凑上来。
“我看,我看在那?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某路人乙也凑上来
“在那,在那?”
“简直是唬弄人!”他们反应剧烈。
路人丙摇头晃脑道:“不学无术也。古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懂吗?儒子不可教也。”
张天强点头:“这位先生说的极是。”
“你这位小后生的经商手段真奇妙。来,这是我刚刚从市面上买的一只鸭嬷。我先换二本《四书》、《五经》给你们开开市!”
“好哩。多谢老伯。”
“老先生,多谢了,您走好。”张天强和刘家梁点头谢道。
路人甲也匆匆回家,带了一个小男孩子并捉了一头鸡公、一头鸭嬷来准备换雕版书。
——“这个杀头子的,差点骗了我一码。好在我家这么近,老婆又养了一大群鸡公、鸭嬷。来来来,我也换几本《幼学琼林》和《三字经》。拉过孩子:“这是给你的。这几本吗是换给我自已看的《四书》、《五经》。”
孩子稚气未脱,憨态可掬:“我要这一本有图画的书才好看。”
路人甲斥责孩子:“看我打你的手。这里边都是圣人说的话,以后翻书的时候要先点上三柱香,然后才可以一张一张地翻。”
孩子点头:“喔,这下我懂了。”
张天强看了看他的鸡,拿出一本书:“这位先生,你这头鸡也太小了吧,不好意思,只好先给你换一本薄一点的行吗?”
路人甲笑道:“你这个小老板也太精明罗,太会做生意了。”
张天强笑着抱拳道:“过奖,过奖。”
路人乙也笑着凑上来:‘识不得字,认不得世’。反正鸡公、鸭嬷都是自己养的,我也换它几本给儿孙们学一学看一看,也等于上了一家私塾呢。你们等一等啊,我回家去捉它几只鸡公、鸭嬷来换它一叠书。”
刘家梁忙牵过鸡鸭:“好哩——”接着与张天强会心地一笑。
慢慢地,日头高了,来来往往的路人越来越多,张天强和刘家梁等人已经有点应接不暇——在他们身边,几大鸡笼、鸭笼已经装满了鸡公、鸭嬷。而带来交换的一大车雕版书,则随着他们的吆喝和买卖,已经所剩无已。
……
汀州店头,张天强又停留在那间卖日杂的货栈柜台前,看着那一串串小海螺、小贝壳连缀起来的女孩子项链,留连忘返。
店老板用讨厌的口气:“喂喂,看什么看?买不买啊?”
店老板娘对老公训斥道:“你懂什么?做生意要和气生财。”反过来对张天强笑着说,“这是送给心肝老妹子的吧?来,挑选一个。这可是人家从潮州、汕头那边很远的大海里一个一个地捞上来的啊。你看多金贵,这一个小海螺配扇贝怎么样?要不然这一个海螺配玉坠?”
张天强靠近柜台:“老板娘,你真会做生意。家梁牯,你看呢?”
店老板娘笑道:“这个小哥嘴真甜。来这边挑挑。”
刘家梁拍着手:“哇,什么时候勾上的?是唱山歌勾的?是谁?快说!”
张天强盯了一下他:“屁,这一个漂亮吧。真是个老实头子,我就不会先买一个存着?到时候有了那个心肝老妹子了,一时上那儿去找信物?这不,就往怀里一掏,“呲——”一下,送给人不就完了。怎么样?我们一人一个?”
“这个吗……这个……啊?”刘家梁挠挠脑袋。
张天强拍拍他:“少来那一点忧国忧民的架势好吗。唔,我看就这个啦!”
“还是你买吧。我来帮你挑。”
张天强无奈的笑笑:“你啊你啊就是这样,样样事情都要思前想后……好了好了不说了,那我就先买了。”
张天强东挑挑,西捡捡,买了店老板娘推荐的那一串小海螺配扇贝,然后用“那个”“他的”和“她的”围裙子包好,珍藏在胸前。
……
汀州某邻近县的一个墟埸,因逢墟日,十分热闹。有人在墟埸的小街市上洗泡棕叶、烧取草木灰来浸泡糯米。而张天富等带领朋友们在墟埸上贴小广告。
张天富贴了一半,转过头来对大家说:“哎,贴什么贴啊。都是天强玩弄的鬼花招,贴什么小广告?村里人吃都吃不饱有几个识字啊?我们就直截了当地叫买不就得了!是不是?来,把台面撑起来,叫起来啊。鸡公、鸭嬷换书哟——”
槽工甲咧了咧嘴:“还真叫不出来。”
张天富瞥了一眼他:“还真是狗肉上不得台面。看我的:鸡公、鸭嬷换书哟——鸡公、鸭嬷换书哟——叫啊!”
槽工乙学张天富,扯着嗓子叫起来:“鸡公、鸭嬷换书哟——”
槽工甲硬撑着放下面子,闭着眼:“鸡公、鸭嬷换书哟——”
张天富赞赏道:“这就对了。就这么叫,不过要大点声喊,憋着劲!别他么的“孔圣人装田哥佬——放不下面子。看我的!”继续声嘶力竭地,“鸡公、鸭嬷换书哟——”
槽工乙也学他,声嘶力竭地:“鸡公、鸭嬷换书哟——”
槽工甲无奈也只好学他声嘶力竭地:“鸡公、鸭嬷换书哟——”
张天富拍手道:“这就对了。就这么叫!”
喊叫声传遍几条大街,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村民们携带鸡公、鸭嬷来换书,一袋烟工夫,带来的一大车书已经快换完了。
张天富与槽工们互挤眼神,相互鼓励因为初试成功。
不久,他们的努力有成果了——现在,江家的院子里鸡飞鸭叫,一片狼籍。一只公鸡飞上了江爱真家的屋顶正在拍扇着翅膀。
李耀本和众多村民们一起,捂着、捏鼻子围观,看着张天强和江家狼狈不堪的埸面笑得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