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王爷!这女子天生与煞星相生,所以生就与常人不同之瞳孔!”
“这月初七,日头被煞星所掩,几近全黑,幸亏那煞星俯在了这女子身上,虽致使她不能行走,却是不再祸害黎民!”
公叔翎眸色微微一沉,不言不语。
老者见公叔翎无动于衷,愈发激动,挥动着双手慷慨陈词。
“若是王爷与之接触,定会影响王爷作战时运!是齐国百姓之大不幸啊!”
雪凝听的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不由看向公叔翎。
公叔翎脸上笑意深沉。
“本王,向来不信鬼神之说。”
飞烟微微一怔,她是在场最了解公叔翎的人,她知道,他现在,已经想要杀人了。
领头的老者在公叔翎的注视中有些发抖,眼神微微闪躲。
公叔翎看着老者,将手中的茶杯稳稳放下。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雪凝扑通一声跪在公叔翎面前。
“王爷……若是王爷执意将姬飞烟留在身边,只怕天下悠悠之口要说王爷不顾战局!”
好一个卖国求荣的女人!飞烟冷冷扫了雪凝一眼,为了争宠,不惜搬出天下来做托词,她前脚进王爷府,后脚就忘了自己是燕国人了么?
公叔翎若有深意的看着雪凝,正在这时,长姐也跪在了公叔翎面前。
“求王爷不要放弃飞烟,求王爷为飞烟寻医,若能治好腿伤,再接回府中也无妨啊。”
飞烟看着长姐心痛的眼神,心里也难受的很。
紫苏不动声色地瞥了姬如玥一眼,开口道:“王爷,如玥妹妹说得对,给飞烟治好腿伤才是当务之急。”
说到这里,紫苏冲姬如玥和雪凝挑衅似的一笑,不紧不慢道。
“正巧臣妾院中有一僻静之处,可以先让飞烟住下,飞烟妹妹毕竟是府里的人,住在外头不好照应。”
公叔翎赞赏地点点头,“夫人深得我心。”
飞烟和紫苏短暂的对视了,一双眼冷若冰霜,一双眼微微含笑。
紫苏为何要帮她?
飞烟很快就想明白了,她怕雪凝赶走了她,成了公叔翎第二个独宠。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与雪凝相争,她紫苏坐收渔翁之利。
她才不会傻到领紫苏的这份情。
住进紫苏的别院之后,她便关门避客,任紫苏来多少次,只有一句不见。
同时,几日间来的所有医者,都说飞烟的腿没有办法医治,只能去云梦山找隐士高人来医。
这下,飞烟便明白了长姐废掉她双腿的原因。
有光 说:
文中琴曲为《神人畅》:尧弹琴,神降其室,故有此弄。-——谢希逸《琴论》
第十六章 空花水月何时了(3)
相传鬼谷子在云梦山背的鬼谷沟修炼,在山中隐秘的溶洞里给弟子讲学。
因此每每有医者提到这个云梦山,都令飞烟心头一沉。
长姐这样设计,多半和寻找鬼谷传人有关。
可公叔翎会为了给她治腿,冒着泄露机密的风险带她一起上云梦山么?
不会。
因为雪凝日日去找公叔翎,日日与之相伴。长姐竟然为了接近公叔翎,弹琴跳舞,无所不用其极!
而公叔翎日日安然享用一切,那术士言论一出,他再也没有来看过姬飞烟一眼。
他用行动告诉了飞烟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姬飞烟,就是公叔翎的一个玩物。
*****
冬末,飞烟的院落里,静的只剩下万物消融的细微声响。
晨光从窗棂透进来,洒在她脸上,半明半暗,灰眸暗淡。
她也曾有一腔热血,眼下也似乎渐渐消融了。
毕竟已有长姐接替她,她的目标,她的仇恨……她的位置。
若是长姐真的能替她杀了公叔翎,倒也省去很多烦恼。
她如今是个废人,而且很可能余生都会这般度过,日升月落,她越来越像行尸走肉。
百无聊赖时,她便看那屋檐下将化未化的冰棱。
看它与日光抗争,却又在日光下闪烁璀璨光华,极美。只是,它正一点一滴缓慢走向死亡,同她一样。
有奇特的声音屋外传来,像什么东西在滚动。
飞烟寻声看去。
是侍女推来一个奇特的木椅,样式新奇,做工精巧。她以前从未见过带有轮子的椅子。
侍女说,这是齐国民间一位木匠偶然所做。于是飞烟得以移动,每每坐在椅子上在院中闲转,她都暗暗感激那位不知名的木匠。
可悲的是,在院子总能听到长姐为公叔翎弹琴的声音。
她知道那不过是长姐的手段,可是……
那琴声实在缠绵悱恻,令她听来便会想象公叔翎对着长姐深情款款的模样。
她想躲开,可那琴声又绕梁不绝,仿佛自四面八方而来,给她无处可逃之感。
说来也是笑话,亲姐姐令她日日煎熬,紫夫人却为了与她修好,派了燕国歌舞伎给她解闷。
每到那些歌舞伎来的时候,丝竹管弦声一起,就把长姐为公叔翎弹唱的情歌给压下去。
除此之外,她的心情都很坏。
长时间胡思乱想。
公叔翎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带她去云梦山?
又或许,公叔翎只是在刻意麻痹他自己完全不在意她。
可她真的不想在漫长的苦熬中,慢慢接受她真的被公叔翎抛弃的事实!
她宁可去死!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如梦初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像是为了公叔翎而活?
她陷入了长久的空乏无力之中,清醒时的痛感犹如海浪,一波一波袭来……
****
冬去春来。
她已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月有余。
又是中午才起,依然不让侍女为她梳妆,长发随意一挽,她转动木椅的轮子前进,侍女为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
她被震撼了。
第十七章 空花水月何时了(4)
明媚春光下,花朵姹紫嫣红绚烂一片。
是不知何时聚集在院中的山茶,以开遍漫山遍野地热情开遍院落,鲜红,淡粉,纯白……目不暇接。
一条条嫩黄迎春,枝条悠长而舒展,呈现出极为优美的弧度。
是谁将它们聚集在此?是长姐,还是……他?
这问题无解,但这一刻,她还是因眼前盛景热泪盈眶。
花瓣纷乱飘散,远远走来一个人。
她紫衣款款,身段窈窕。
“看见我,而不是你长姐,会不会很失望?”紫苏捻花轻笑。
“你长姐忙着承宠,稳固地位,可没空来看你。”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挑拨我和长姐的关系,不如快些离开吧。”
飞烟对紫苏没有半分好气。
她深知,公叔翎用羊眼哄骗子之,已经说明他与子之的关系转冷。
因此,眼下的紫苏已不再有当初的资本。
也许很快,王爷府就要换个夫人了。
紫苏倒是不恼,仿佛眼前人不是捅过她一刀的人,亲呢的说着话。
“飞烟啊,你对王爷准备的这份礼物,可还喜欢?”紫苏的手划过周遭花卉。
花……是公叔翎准备的?飞烟心头一动。
“他知道你整日盯着檐下冰棱,想叫你看看春光啊。”紫苏看着花,眼中充满憧憬和羡慕。
飞烟把目光投向那枝条曲折的迎春,闷声道:“他怎么知道?”
紫苏信步走近她,“他不仅知道你平日了无生趣,还知道你行动不便,特意绘了图纸,做了你身下的椅子。”
飞烟一愣,“这椅子……”
紫苏看住飞烟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你不会傻到以为,那些给你解闷的歌舞伎,真是我请的吧?”
为什么?公叔翎如果真的对她这般上心,为何不来找她,为何不直接带她去云梦山?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飞烟猛地抬头盯着紫苏。
“我只是不忍看到你被自己亲姐姐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