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去种田(29)
冷修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偏头看了眼,看到她空洞的眼睛、落寞的神情,心脏一紧。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江月愣愣地看着他,对上他沉稳安心的目光,眼角微湿。
他说:“我会永远跟着你,保护你。”
从他在山上找到她开始,就想说的一句话。
江月说不清此刻内心的感受,只觉得又酸又甜,像她从前吃的冰糖葫芦,还有些涩。
她动了动嘴角,问他:“刀山火海也跟?”
“跟。”毫无犹豫,一如他的眼神,决绝坚定。
一匹马,两个人,如离弦的箭射向远方,热闹的小镇被远远甩在身后,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夜幕降临,温暖的橘黄从窗户透出,照亮行人脚下的路。
六皇子站在空无一人的客栈房间里,身后侍卫正在禀报:“有人看到江小姐跟那人中午骑马离开了,主子,要追吗?”
六皇子将手里的信纸放到烛火上点燃,而后扔到地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开口道:“不用。”
她已经送了份大礼给他。
破财的寺庙里,二人围火而坐,江月手拿着根木枝在地上乱画着,时不时看眼身旁闭目眼神的冷修。
再一次感受到她的视线,冷修睁开眼睛,道:“怎么了?”
想说没什么,江月话到嘴边就变了样:“我冷。”
山里寒露重,她又还病着,身体有些扛不住。
闻言,冷修起身出了寺庙,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件衣裳,走到江月面前将衣裳披在她身上,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给火里添着柴。
江月拢了拢衣领,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火堆,自言自语道:“我没想跟他走,那些话只是用来迷惑人拖延时间而已,我怎么会跟他走呢?”
冷修偏头看她,她像是在看火堆,又似乎穿过了火堆。
她说:“父亲最不喜欢我接触权势,我也没有办法保证身处权力中心而不改变初心。”
“父亲劳苦了一辈子,就是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如果我毁了他们的生活,父亲一定会很恨我。”
她偏头看他,晶亮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下,“我不想他恨我。”
曾经父亲说她是他的骄傲,如今她也还想做他的骄傲。
把他踹下床
阳光洒在寺庙前的空地上,树上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突地被一不明物从树上击落,昏死在草丛中。
冷修回头看了眼寺庙里正酣睡的江月,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人没有被吵醒。
鸟儿的叫声虽轻,穿透力却不弱,江月睡眠浅,早就醒了,只是浑身犯懒就闭着眼睛想事情。
想今后的日子,想故去的父母,想下落不明的弟弟,还想皇城里高高在上的那位爷,究竟是否睡得安心。
“你不甘心。”一个细微的声音从心底发出。
“是的,我不甘心。”江月轻声回它,眼神落在寺庙外的冷修身上,声音轻不可闻:“可又能怎么样呢?”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心底的声音如是说。
“吃点东西,一会儿我们就出发了。”冷修走进来在她身旁坐下,将手里的白面馒头递给她。
江月接过,捏在手里没有吃,良久低声道:“以你的身手,能杀他吗?”
咀嚼的动作一顿,冷修咽下嘴里的食物,垂眸看她:“谁?”
江月抬眸,晶亮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咬牙切齿地道:“皇帝。”
冷修收回眼,看着手中软白甜糯的馒头,喉咙发涩,艰难地开口道:“能。”
江月一阵欣喜,随即顾虑地道:“那……你能安全回来吗?”
掏出腰上别着的羊皮囊水壶,拇指撬开木塞,冷修面无表情地道:“不能。”
江月有些泄气,想来也是,宫中高手如云,冷修能得手就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用力咬着手中的馒头,似乎那就是敌人的血肉。
“你想我去吗?”冷修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江月摇头,“不值得。”
她不值得冷修去拼命,宫里的那个男人也不值得冷修去换命。
一切都让它随黑夜过去吧,什么恩怨情仇,从今往后都与她江月无关。
冷修不再说话,等江月吃完,便将人抱上马,随即翻身坐在他后面,驱马奔驰。
“咱们去哪?”
“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
风中飘来男女若有若无的对话声。
万丈高的悬崖峭壁上横着一道口子,上下分开空出了一块地方供人歇息游玩,也是个天然的避雨港,洞岩外倾盆大雨,水滴沿着崖顶哗啦啦地滴,晶莹剔透的雨帘也别有一番风味。
马儿被栓在一旁,低头专心吃着草,江月裹着衣裳时不时地往火堆里添根柴火,偏头看着不远处努力干活的冷修,心情轻松平静。
江月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她从没想过会有人亲手为她造建一座房子。看着已成雏形的矮小木屋,眼角缓缓流下泪水,若无其事地抹去泪水,低头取下木棍上的馒头,起身朝冷修走去。
“别忙了,吃点东西吧,也不急这一时。”江月将烤热的馒头递给冷修。
冷修停下,走到岩边接着冷水洗了手,在衣裳上擦干后接过馒头,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不让我往边上走,你自己却往那儿走,多危险啊!”江月刚刚看着他的动作心都提了起来,边上被雨水打湿后滑脚的很,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
冷修微微一笑,将她脸边散发别到耳后,轻声道:“去火边待着,这里乱。你身子未愈,不能受寒。”
江月红着脸埋头,并未喝止他的举动,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几乎同吃同睡,并不是她不明白女子清白的重要,而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相信他的人品。
若是今后他不愿与她结为夫妻,她也不会怨他,是他在她生死一线之时救下了她,也是他亲手为她建造了一个家。
两人就在这山崖小堑间安了家,昔日空矿的洞岩被两人改造的无比温馨。
边沿上被冷修围了栏杆,墙角处堆放着农具,还有高高的柴堆,崭新的厨具……
晚上躺在男人建造的木屋里,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江月翻身面向睡在地上的男人,屋内一片黑暗,她看不清只凭感觉感知他所在的位置。
“你上来睡吧。”细弱的女声响起,冷修猛地睁开眼朝她看去,因常年练武的原因,夜能视物。
冷修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压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是个男人,谁给她的勇气去邀请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上床睡觉。
闻言,江月乱了的心跳反而稳定了下来,脸上的燥热褪去,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朝里挪动,让出半边床。
夜已深,木屋又恢复了安静,偶尔能听到屋外的呼呼风声,却不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细微的摩挲声响起,江月心跳渐乱,手指紧捏着被角,紧接着身侧一凉而后感受到汩汩热气,那是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冷修身体僵硬地平躺着,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肚子上,一下也不敢动,生怕孟浪了她,可从他上床开始就已经孟浪了。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江月偏头看他。
“没有人会一直陪着谁。”冷修也看她,声音似山崖间的风,缥缈哀沉:“江月,我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而男人都是薄情寡性的骗子,今天我可以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明天我也可以弃你而去。”
“你想说,我不该邀请你上来,是吗?”她如是问。
冷修默认,有手摸上他坚毅冷峻的脸颊,手很软很滑,只是他还是能感觉到指腹生了薄茧,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茧。
她移了过来,依偎在他怀里,冷修僵着身体,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心跳加速。
黑暗给了人勇气,江月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似鼓在擂,低笑道:“你在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