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刀+番外(29)
太子殿下踉踉跄跄地走近几步,再颤颤巍巍地拱手:
“本宫乃东宫太子慕容晟。”
慕容清冷笑,再喝:
“勾结朝臣、密畜私兵、举兵谋反,你可知罪!”
太子殿下不紧不慢地说:
“回大人,本宫不知罪。这些都是小儿所为,与本宫毫无干系。唔,大人不知道,小儿行刺陛下时,我啊,就在陛下身边,还帮着挡了一刀呐。”
慕容清也不着急,把玩着手中命令动刑的竹签,成功看见太子殿下眼中闪过一瞬惧色。
“谋反先不说,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可没少勾结朝臣。”
太子说:“本宫都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何妨再多当几年,怎会自掘坟墓?不过是小儿年轻气盛,与本宫何干?”
太子说:“谋反按律诛九族,岂非连大人也不能幸免?”
太子殿下不见棺材不落泪,慕容清便只能叫田幽说几句。
田幽说:“永光三十八年,我嫁入东宫,洞房之夜,小的没来,老的倒是来了。两年来,皇长孙极少碰我,倒是太子殿下特别疼我……哼,只是可怜了我未出世的孩儿,替畜|生担了这滔天罪孽!”
太子殿下怒极,口不择言地大喊:“毒妇!!血口喷人的毒妇!”
慕容清命人制住失控的太子殿下,让田幽继续说。
“太子殿下疼我,我便知道许多秘事。”
“永光三十二年,西北战事又起,太子殿下为让慕容楼失宠,密谋劫走了他押送的粮草。”
“永光三十三年,陛下南巡,他父子勾结东南水贼,要杀上陛下的龙舟,孰料水贼弄错目标,杀尽了一船的随行大臣,事后太子殿下亲自灭口,竟得交口称赞。”
“永光三十六年,西北三部单于作乱,琰郡王奉旨出征,一举夺回数城,却在平西城遭大败,是太子殿下命守城官暗开城门,放外贼入内。”
“永光三十九年,西南大旱,饿殍遍野,陛下头一拨拨下的银两和粮食,并不是在途中沉船,而是被太子殿下偷梁换柱,尽数倾吞。此后更勾结上下官员,数次克扣赈灾物资。”
慕容清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忽然就明白了陛下的诸多不易。
多年来的父慈子孝之下,也藏着这么多污浊不堪的居心。
陛下又能真的相信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盒饭预热中
第44章 人死言也善
田幽说尽了太子殿下的罪恶行径,太子也从一开始的恼羞成怒,渐渐平息成一种绝望的大度。
慕容清喝道:“如今你可知罪!”
太子殿下摇头:“我有罪,却无错。”
太子叹气,“你还年轻,不知道我们上了年纪的痛苦……一辈子想要那个位子,却永远在一步之外,这种感觉……真是太糟啦!”
太子满目清明,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做的这些个破事,都是老头子逼的。他要是早点把位子交出来,也不至于有今天……哦对了,他不就是想把位子留给你嘛,哎,他根本就希望我谋反,好给你让路嘛。”
太子殿下话中的悲凉,慕容清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不由深深一叹。
慕容清把太子带下去,复又提审礼亲王。
田幽同样给慕容楼的亲爹上了一遍眼药,后者倒是比太子殿下冷静得多,自始至终都没有失态过。
礼亲王不屑于唾骂一个出卖一切只想保命的女人,而只是冷冷地望了畏缩的田幽一眼,骂他死去的儿子没眼光。
田幽的作用发挥完毕,慕容清让她先退下。
礼亲王死活不承认自己谋反,和太子殿下一样,把一切推到死去的儿子身上。
慕容清在礼亲王诧异的目光中,又把太子殿下请到堂上。
田幽所知的礼亲王的罪状,全部是从慕容楼处得来,是以并不全面,要对付礼亲王,还得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如今横竖是个死,当然愿意把礼亲王一起拖下水。
太子殿下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步行至礼亲王面前,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骂这个老东西,骂他不该和自己作对,让旁人捡了便宜。
礼亲王瞬间被激怒,也非常狠毒地骂回去:
“你这个老王八蛋!!什么衣冠楚楚的太子,只怕比茅|坑里的屎尿还龌龊!!”
“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歪,自然要与你斗争到底!!”
礼亲王骂得起劲,太子殿下便笑了,指着礼亲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你啊你啊!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说都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你说你干净,我龌龊。”
太子殿下指了指自己,复又指着他说:“你是不是忘啦,永光二十三年,你亲自拜访东宫,袖子里藏着一大摞银票啊,说要……要在吏部升迁的官吏名单上加几个人。你说,是不是你啊?”
礼亲王愤愤看他一眼,握拳想打死他,却又无可辩驳,只能恨恨转过头去。
太子殿下越说越开心,说完了礼亲王的诸多罪状,还意犹未尽地来了句结案陈词——
“你说你这记性也忒差,难道就真的不记得,你的好些个罪状,都是与我一起合谋滴!!”
只听轰然一声,礼亲王当场晕厥,人事不醒。
礼亲王没看见,太子殿下在他气晕过去时,眼中流露了什么东西,看上去很像怜悯。
慕容清二审两位皇叔大获全胜,将二人罪状悉数写明上报陛下。
陛下看完了这两个逆子的大逆不道之举,气得差点把奏折给撕了。
陛下偏爱慕容清,不能朝他发火,只能把火撒在陪审的刑部尚书宋敬之身上。
陛下朝宋敬之大吼:
“宋敬之,你是猪脑子啊?起兵谋反也就罢了,里通外国、诛杀朝臣这些能写吗?!”
宋敬之冷汗涔涔,不敢去擦,只得颤颤巍巍地答道:“太子五十八款罪状,礼亲王五十六款罪状,他们都认了。”
陛下这下真的撕了奏折,直接扔到宋敬之脸上,戳着自己心窝子,哑着嗓子,痛心疾首地说:
“他们能认,朕不能认啊!!”
“他们俩是朕多少年看重的儿子,是朕的左膀右臂啊!!到头来竟然要杀朕,竟然为了杀朕不惜联手外贼,这传出去了,天下人都得知道朕是个昏君呐!!”
陛下气得就要跌倒,众人想扶又不敢,彼时陛下在庭中议事,想要歇歇却不见龙座,只能环顾四周,寻到一上座,踉踉跄跄地坐了上去。
陛下瞟了一眼慕容清,又指着宋敬之说:“你听着,这些罪状朕都认,但这些东西不能写……”
宋敬之点头称是。
宋敬之瞥了眼身侧欲言又止的慕容清,想了想还是替他把话问了出来:
“陛下,敢问如何处置太子与礼亲王?”
陛下眨眨眼,觉得眼睛干涩得很,却隐隐有泪,过了很久才回答这个问题,他眯着眼睛,目光悠远而哀伤,嗓音处处皆凄凉。
“处斩……朕丢不起这个人。赐酒罢。”
宗人府大狱里,太子与礼亲王终于也等来了两杯酒,两人相对而坐,相对而饮,彼此敬酒,不由都有些唏嘘。
喝完了酒,两人顿觉心头一松,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太子说:“其实这段日子我挺高兴,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安静。”
礼亲王说:“老头子太狠了,误了你我兄弟多少年。”
太子说:“你还记得你十四岁那年,第一次骑马,我教你教了半天也没学会,你赌气挥了一鞭,那马发疯似的带着你往前冲……”
礼亲王眼眶微湿:“是你冒着危险制住了那马,却还因为护着我,被踩断了左腿。”
太子说:“你记性差不是没道理的,谁让受伤的是我,阴天下雨那腿疼得……我总能记着。”
礼亲王吐了一口血,勉力喃喃了一句——
“天意弄人……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