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夫君的第n天(48)
他却自顾自道:“你跟他到了什么地步?”闭了闭眼,接着道,“这时候能把我想成是他,是已经享过鱼水之欢了吧?”
我一时语塞,虽有些恼怒,却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
他看了我的神色,随即了然,眼中失望之色更是明显。
我连忙道:“不,明霄,我跟他……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突然想起跟幽冥相关的一切是不允许与凡人诉说的。幽冥毕竟在那处地位非同一般,尊称为神,他与那些冥界灵异之事,若告知了凡人,都是违背造化天理的。
况且我若继续说下去,难保不牵扯到这肉身的短暂时限,还有三日后我即将离他而去……我还没做好准备,也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这个事。
想了这许多,我继续说话的语气不免有些吞吞吐吐,“我是……为了跟他做一个交易,才不得不与他……”
“哦?什么交易,什么交易竟值得你用身体去换?”他嗤笑道,显然不相信。
我看了看他,心道:就是你啊……就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再见你一次,为了能让你再看我一次,我才出此下策的。
正低头心烦神忧地思考怎么蒙混过去,冷不防听他道:“你早已不爱我了,菀儿,你又何苦在我身上费心思?”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你究竟还想得到什么?莫不是想要再引我上钩,戏耍我一次?”话到后面,言辞冷冽下来,眸色也更为黑沉。
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床柱上,我究竟是怎么把事情搅成这样的啊……可惜再死一次,我也依然是个鬼。我觉得我真该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主动亲吻他,吻到他没办法推拒,用此实际行动来表明心迹……可我从前便习惯性畏于他的威严,他一旦露出这副凌厉冷酷的模样,我便不敢再近他身,连说话声也不由自主轻了下来。
“明霄,有些事我确实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迟早会知道的……”
“是么。”他看了看我,从床边起身,取了旁边架子上的衣服转身披在身上。
我见他像是要走的样子,忙伸出手,下意识想拉住他,却只够到了一片衣角。
我蹙着眉,不舍道:“不要走……可以吗?”
“你大概还没办法约束我的行动。”他抖了抖衣衫,却见我仍固执地揪着他衣摆的一角,不由轻嘲道:“你莫不是还想当那魅惑君王的妲己,让我从此不再早朝?”
我转眼瞥见已投进窗户的天光,心下一惊,立时松开了手。原来,已经这个时辰了么……
他见我低头不语,又冷声道:“你莫想离开这里。只要你是人类身子,便不可能敌得过这禁宫侍卫,不要白费力气。”
语毕,走近我身前,竟又勾住我后背猛然拉向他,垂首在我唇上狠狠吻了一口,离开时还咬了一下,直将我咬出了一滴血珠。
“不论你还想做什么,记住,我不可能再让你离开我。”丢下这句话,转头推门而出,留下我一人独自在寝殿里。
夫君说话从不食言。
他要让我如瓮中之鳖,插翅难逃,殿外四周的守卫便似铜墙铁壁一般滴水不漏。我瞧就是殿堂内留守的那两个太监宫女,举止动作也相当干练利落,看着与一般的宫人不太相同。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好说话了。我想,他也不会再信我了。让他变成如今这样里里外外皆冰冷似块铁石的,是我自己。
三日之期,可谓十分短暂,但白日里他不在的时间,却又极其漫长。
我知道他每日都相当繁忙,本也不奢望他会特意为我留出时间,可毕竟我所剩时日无几,不能朝朝暮暮见着他,与他相伴,自然十分可惜。他却每日必得忙碌到亥时之后,方才踏入寝殿。见着我,也不多说什么,往往面色不善地打量我几眼,便即刻吻住,按倒。
不到天光微亮,他绝不会放过我,仿佛这两年隔断里少了的东西,他通通要补回来一样。不,不仅是补回来,他想要夺回的,一定比我能想到的更多。
我可以很清楚感受到他对我除了占有欲以外更强烈的东西。是对我的恨意?报复的快意?我苦笑着摇头,我得罪谁不好,怎么会去得罪他呢?明明我最清楚他是怎么对付他那些仇敌的,这不是自己把自己推进火坑么……
我也是傻,对着块铁石,我还奢望自己这血肉之心能融化它。通常,对着他的铁血手腕,我都坚持不到下半夜便溃不成军,有时我会有气无力地徒劳做些挣扎,禁不住想要逃离,更受不了时,会哭着低声软语向他求饶,最终却都无济于事。
譬如昨夜。
他深重的喘息在我耳畔,我随着他的一次次深入不断颤抖,帐外宫殿黝黑寂静,我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只觉在云端和地狱间交替徘徊。死刑犯也知自己是要被杀头还是吊死,他却迟迟不给个痛快,每到敲锤定音之时便偃旗息鼓,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好的定力,将我煎熬得如同油锅里慢煎的小鱼,饱受磨砺——直欲跟他同归于尽算了。
我的手指大概已在他胳膊上掐出深深的印子,喉间模糊不清的低吟带着哽咽,当他垂首亲吻我的锁骨、颈侧时,我细细哼了几声,泪水不受控制地滑下,我仿佛拼尽最后一口气似的哑声在他耳边道:“明霄……放过我……”
他微微一愣地看着我,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清醒过来,愈发冰冷的眉目中隐隐含着些怅惘悲戚之色,道:“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我心里忍耐已久的那根弦禁不住跳了跳,若不是出声艰难,真想怼他几句,却又被他的话语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左右不过是那些事而已,他也到底不能将我活生生弄死在床上——或者说让我再死一次。我也没真让他生吞活剥了,这么想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毕竟,我能忍的时光也所剩无几。
事实上,即便是相互折磨也好,是他单纯的泄愤也好,于我而言,每时每刻都弥足珍贵,纵使短短几日,也是我想捧在心上的记忆。因而不论多困难,多冰冷,多难过,只要是他对我做的,我通通愿意接受,并且发自内心地想去迎合他、顺着他的心意,只求他能多宽慰一分。
若他以后能想起我时不再心怀怨愤或郁结难纾,而是淡淡地展颜一笑,那我想,此刻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仲夏
仲夏之夜,殿中寂静,更衬得窗外虫鸣之音清晰而有规律,悄悄的让人心安,一如多年之前我所听到的那样,给人一种什么也没变的错觉。
他宫殿之中的陈设倒是真没多大变化。
这座殿堂是他除了前朝之外所居时间最长的宫殿。一方面是就寝,另一方面帷帘外侧连着间小书房,他没有急事时,常在此看书或处理一些文书。桌案笔墨,书架摆设,花瓶熏香,皆与当年一模一样。
早年我在此侍候他时,也曾好奇而向往地仔细瞧过这里。说来好笑,那时我曾十分羡慕能在此服侍日常的宫女,因为那样便能时时刻刻看见他,与他朝夕相伴。我最大的愿望,便是能长久地留在这座宫殿里,哪怕只是做个宫女,做些端茶递水的事,每日与他说说话,就极是开心了。
我的视线从殿堂里桌椅摆设笔墨书卷等一个个物件上缓缓移过,心里恨不得将这些久久刻印在灵魂深处永不忘记,最后,目光停留在窗外静谧的夏日夜色里。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但是殿内空荡,他还并未回来。
这是最好的时机。
我知道他若回来发现我逃离了,必会震怒失望甚至伤心难过,但我绝不能让他亲眼见着我在他面前魂飞魄散。他内心深处是对我留有爱意的,我多少能感受到。“我忍受不了他的对待决定逃走”这一认知,总比他知晓我再次离世的事实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