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扇(31)
二人吃饱喝足,那桌东西也懒得拿了。一人牵着一匹马,荡荡悠悠在热闹的街市中穿行,有种世俗的美满。
霍云山见赦拓半天没说话,问:“有没有无聊?”
“没有,难得陪你做些事情。”好半天后,他又说:“我倒也想找个人来找。”
霍云山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若是我们以后分开了,你可以找我啊。”
“嗤。”
“这什么意思?”
“你还用找,跟牛皮糖似的,走哪儿跟哪儿,还用找。”赦拓不屑:“回回都遇上,哪有那么巧,不知道偷偷跟了我多久。”
霍云山说:“行行行,瞧你那样儿,我找你,行行行。”
赦拓问:“你找你妹妹,可有什么线索?她叫什么,长什么样?我也可以让人帮忙。”
霍云山望着远处灿烂温暖的灯火,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有一两个片段,菩提树下,城门之下。”
赦拓看了看她,伸手拍在她肩上,朝自己身边揽了揽,他知道这是霍云山的隐痛,就像母亲在他这里也是个触碰不得的暗伤,说:“于是你去了东宫的宴会,既然你今日来了这里,那棵菩提树看来与你记忆中相合了。”
霍云山仰头看他,眼睛笑成月牙,说:“聪明!你越来越顺眼了。”
赦拓洋洋笑道:“那是!比那秧子好多了吧!”
霍云山喷笑,说:“你对李慈晏成见挺深啊。不过我觉着他还真挺有意思的。”
赦拓看见她故意挑事,不屑地把一掌将她的脸推开,说:“还想让本王为你吃醋,幼稚!”
霍云山忍不住哈哈大笑,翻身上马,任由赦拓牵着马往前走,在一片灯火阑珊中恣意开怀。
二人沿着大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边。
开着洞开的城门,霍云山忽然对赦拓说:“你累么?”
赦拓看了眼黑漆漆的门洞,说:“出城啊?”
“你带刀了吧?功夫没落下吧。”霍云山已经打马小跑起来。赦拓对于她质疑自己的身手很不屑,翻身上马,追随而去。
坐在城门口的士兵被呛得一鼻子灰,手里的一张饼不知是吃还是不吃,“奶奶的,跑这么快,去投胎啊!”
二人冲出门洞,策马疾驰,起先还有零星行人,跑了一段路只见烟树明月,永定河水滚滚东去,秋风涤荡,吹尽心中烦忧。
赦拓望着远处朦胧的江山,扭头看霍云山正抬眼望着远处,面色沉静舒展,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借着找人的借口,拉着我当保镖陪你游山玩水、及时行乐吧?”
“哈哈,给我一把剑,我还能仗剑天涯呢!”霍云山嗔他一眼,笑道:“你个土包子。没觉出我们俩这是个什么意思?”
经她这样一提醒,赦拓咂摸出点儿味来。
“从前我们俩,一个忙着赶路,一个忙着踩点。如今都闲下来,应当好好过,不负青春年少好韶光么!”霍云山嘻嘻笑着。
赦拓点头,说:“嗯,踩点这个词用的准。那咱做点儿快乐事吧!”
霍云山骂道:“流氓。”
“诶,我说月下烤野味的快乐事。你想哪儿去了?”赦拓一把揪住霍云山的马,笑嘻嘻道:“既然你都想到那儿去了,那就别白费了,来吧!”
明月好花清山水,留下二人畅快淋漓的欢笑声。
京城会同馆。
珲山拦住铁七爷,看见轿子里下来一个人。这人一出来,珲山觉得周围的光彩都暗了一暗似的。在他们眼里勇猛剽悍是男儿之美,而眼前这人肯定是中原女子眼中的大大美男子。这样俊美优雅的人,一件深紫色大氅,露出白色的毛边。珲山想,这好看得还了得!
珲山回过神,说:“我们王子这时候不便见客。”他明显感觉到这位紫氅王爷身上燃气了熊熊怒火,细弱的白毛轻轻颤动。
珲山越过他往街上看去,惊呼道:“四王子!”
赦拓策马而来,见了李慈晏这幅样子,愣怔了一瞬间旋即明白过来,不禁笑道:“不知小王爷大清早的亲自造访有何要事?”
李慈晏不管他话中讥讽,目光就往后面找霍云山。
赦拓明白得很,凑前说:“她昨夜可被我累坏了,不便见客。”说完很嚣张地看着李慈晏。
李慈晏往后看到霍云山骑着马正拐出街口,晃晃悠悠而来,手上还举着半张烧饼吃得正欢。他怒气更胜,白脸一红,摔袖而去。
铁七爷赶紧到霍云山跟前解释:“霍大夫您安然无恙就好了。王爷知道您在城里没个落脚的地儿,昨儿夜里找了一宿……”还要再说,被李慈晏打断。“你不走就留这儿吧,福王府养不起你了。”
铁七爷又冲霍云山指指李慈晏,说:“您得空去王府里坐坐,王爷的病还没全好呢。”
霍云山嘴里嚼着满口饼,懵懵懂懂朝铁七爷点了点头。
赦拓靠在她肩上,看着远去的车马,问:“同吃同住?”
霍云山差点儿噎死,接过赦拓递过来的水袋,喝水的时候拖延了会儿,想蒙混过关,说:“啊……噎死我了。”
“你刚是不是还点头了?”赦拓说。
霍云山偏头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怎么一夜没睡好还能这么好看?”
赦拓不屑,嘴角含笑,说:“别打岔。”人已经撒开霍云山往会同馆里去,问:“珲山,你一大早在这儿干嘛?那秧子王让你出来你就出来?”
“不是,四王子,昨夜王庭来了信,找您找不见,急死我们了,我在这儿特地等您回来呢。”珲山追上赦拓。
赦拓一听,大步往里去。
留下霍云山在会同馆门口摸鼻子。
赦拓瞧见了,问:“你还真想去福王府?”
霍云山哈哈一笑,说:“不去不去。突然有点儿事,完了来找你。你先忙你的正事。”赦拓见状想伸手去抓她,霍云山已经像个泥鳅一样窜走了。
气得赦拓恨恨道:“霍云山,你又始乱终弃!”
这时候会同馆周围已经热闹起来了,不少异国使者听他这么一句喊话,皆停下手里事抬头来找“始乱终弃”,霍云山顶着巨大的压力,穿行而过,心里恨不得咬死赦拓。
赦拓见她走的并非福王去的方向,心中稍宽,对珲山说:“你不用跟着我了,跟上她,护好了。”
珲山目瞪口呆,说:“您真把秧子王的女人抢过来了呀,四王子,我真佩服您!”
赦拓心里不痛快,什么叫“秧子王的女人”?不禁骂道:“胡说八道。”回头一看珲山已经颠儿颠儿地牵马去追霍云山了。
第 27 章
珲山顺利跟上来,朝霍云山略带腼腆地笑笑。
霍云山看出他眼里都快好奇死了,憋得挺辛苦。便问:“是赦拓让你来的?跟着我?”
珲山点头。
“知道我是谁么?”
珲山忽然咧开嘴笑了,很天真灿烂的那种笑,说:“知道,是我们四王子从福王那里抢来的女人么!”
霍云山震惊地看着他,问:“这是你们四王子跟你说的?”
珲山抿嘴笑着摇头,说:“这不是很明白么,人家都找上门了。”
霍云山好笑,决定不在这上面头费劲,转而说:“那你听我的话吧?”
珲山说:“四王子让我保护你。没说听你的话。”
霍云山翻个白眼,说:“那好,跟上!跟丢了自己回去。”话音刚落,没等珲山“好”字说完,趁机一脚把珲山踹进了护城河里。
珲山果然是个旱鸭子,在河里扑腾,已经吸引人来救。霍云山便朝他摆摆手,潇洒地跑了。
逃跑的方向正是福王府。
福王府侧门前的小厮张望见霍云山,忙飞奔过来牵马,领着霍云山一路到怡性斋。
果然福王殿下仍在忿忿。
铁七爷送给霍云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霍云山看着李慈晏的后脑勺半天,心说这脑袋挺圆滑的,没有个把儿啊,怎么脾气这么难相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