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荐河山(83)
顾泽长一言难尽地望向她。
方拭非说:“既然冥思教把城门关了,说得这么严重,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顾泽长:“你跟叶郎中一样的黑。”
叶书良抬起头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已经去了。”
方拭非点头吹捧道:“与叶郎中做事,就是安心不是。”
叶书良说:“若是今次何山县真的遭逢天灾,衙门是不能不管的。”
冥思教帮忙了,衙门却袖手旁观的话,那将来再怎样被诟病,都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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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东道节度使,从顾泽长入城开始,早已到了何山县外。
他是生怕顾泽长在里头有什么三长两短。江南贪腐一案已经置他于水深火热,再来一个皇亲遇害,他怕真是死路一条了。
可是何山县被传得神乎其神,他不敢随意进去,加之顾泽长让他按兵不动,不要惊扰县民,他便顺势安心等在外面。
可谁知,今日冥思教的僧人,就走出来关了城门。
他看着一左一右两封信函,眉头紧皱,失了主意。
一封是冥思教的僧人写来的,看似是在通风报信。说几位使君在县内恐不安全,让他进城早做准备,且点名了要他进去。
确认送信的僧人为真,是一位叫慧恩的冥思教教徒。
一封是顾泽长托侍卫带来的,也让他带精兵进城,还要进城时要注意安全,同时让周遭县衙加强戒备。可具体为了什么,他又没说。
藏一半掖一半的算是怎么回事?这五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都让人送信来了就不能说个清楚吗?!
这种种迹象,让他能不多想吗?
节度使就着慧恩的信那么一品味,觉得哪里有问题,心上也是阵阵发寒。嘴里呲呲地抽气。
怎么都要他进去?兵将进去不行吗?他进去的意义何在?不会是殿下被人拿住了,要他以命换命吧?
可他……他也惜命啊!
旁边的幕僚见他面露踯躅,便说:“使君,殿下怕是有危险。您还是亲自进城一趟吧。”
“我知道!!可无论是殿下出事,还是城里出事,本官都担待不起啊!”节度使焦躁地在桌案前打转,说:“先找人进去探探口风。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呢?”
幕僚跺脚道:“使君!城门已经关了,一旦进出都是动静。对方哪许您一再出入?若是惹恼了他们可怎办,你我罪责难逃啊!”
“无论哪种情形,本官进去,都是罪责难逃!”节度使懊恼拍手说,“如今城门已关,冥思教占先,殿下纵没有危险,我们的精兵一打进去,那就是有危险了!天呐,我先前派进去上百精兵,竟然都被一网打尽了吗?”
幕僚劝说:“您可先书信一封,向陛下禀明情况,阐述何山县内暴民种种,说殿下已经向您书信求救,形势危急万分,您要行之下策了。然后直接领兵进去。我们有精兵上千,哪会怕他一群僧人?纵是百姓反抗,我等杀人也是行使紧急,迫于无奈。这样,激怒百姓的是殿下,可您救了殿下,总是有功无过。”
节度使摸着下巴仔细思忖,随后不甘不愿地叹了口气:“五殿下啊五殿下……你说他!”
幕僚已去准备笔墨,他将纸张铺好,提着笔催促喊道:“使君!”
节度使一甩手,走过去坐下,吭着粗气开始写信。
幕僚在一旁看着,见他因为生气,措词略有不当,便稍加提点润色,然后盖上印章,交予门外的侍从,让他安排驿站紧急送信。
“点好兵将,明日入城。”幕僚说,“您要展示自己的忠心,宜早不宜迟。”
节度使不满:“本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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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恩回到寺庙,去找慧通请安。
屋内侍奉的小僧见他过来,便主动退了出去,让他们说话。
慧通在榻上睁开眼,唤道:“慧恩。”
慧恩:“徒弟在,师父。”
“师父还记得,当初救到你的时候,你聪慧非常,悟性极佳。冥思教能有今日,你有大半功劳。”
“师父言重了。徒弟能有今日,也全是师父的功劳。”
“为师闭关数日,寺内全凭你来掌度。”慧通叹道,“这寺庙与冥思教,本该是传给你的,你服众,也最有资格。可是啊……师父想你是个不为外物所动之人,钻研佛理,淡泊明志,冥思教于你,怕只是责任负累。不敢传于你。”
“师父顾虑周到,徒弟的确没有此意。”慧恩说,“徒弟不敢袭承冥思教。该是慧敏师兄来做才是。”
慧通听到他说慧敏,知道他向来都是会看眼色的,也很满意。说道:“何来恩情不恩情?你我情同父子,有恩也报完了。”
慧恩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师父。”
慧通说:“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得跟师父说呀,千万不要为难。”
慧恩笑道:“谢师父。”
第64章 暴雨(9.29日更新)
慧恩又与师父说了许久。慧通大半是在试探,颇有种白帝城托孤的味道。三番两次地表示可以把寺庙让给他, 这样对众人来说也更为妥当。
慧恩神态淡然, 断然回绝。
慢慢几次, 慧通就安心了。
他挥手道:“你先出去忙吧, 师父身体不好,想歇一会儿。”
慧恩:“是。”
慧通转过身,刚才躺下,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有多问了一句:“你的佛珠呢?”
“去海边的时候,不知道掉哪里了。”慧恩,“海边风大, 快要起浪, 就跑回来了。”
慧通:“好。你做事我总是放心的。”
慧恩重新告退, 打开房门,方才谈话中提到的慧敏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他跟慧通起码有五成像,尤其是眉眼。只不过因为自幼生活得太顺遂,人人吹捧, 远没有慧通的圆滑与远见, 倒是学了他的自私跟阴险。一脉相承。
外人当他跟自己一样,是因为机缘被慧通收留的,实则不是。
他就是慧通的亲生儿子。
这知道的人不多,慧恩就是一个。他不常去招惹慧敏,可对方却视他为眼中钉。
慧敏狠狠瞪了他一眼,慧恩并未出声, 侧身从边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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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恩回到自己的住房,进门就发现书桌上有些许翻动的痕迹,虽然对方已经将东西摆回原位,可对用顺手了的人来说,还是有所差别的。
他视线掠过,并未觉得有多稀奇。走到窗边的榻上,从一个红木盒子里,翻出一串佛珠,挂在手上。
他透过窗户,望向城门的方向。
路上人群来来往往,整日庸庸碌碌。
多年前的他是怎样的?决计想不到会置于今日。自诩风流公子,风流才子……
他脑海中便浮出一句话
——“忆昔少年日,吴江上、长啸步垂虹……当此际,醉魂游帝所,凉袂扬秋风。”
看书、论道。看一群人丑陋地生活。
他说不清自己是已经被仇恨蒙蔽,还是看清了世事陷于无波无澜。
总之他很清醒。
小师弟敲门:“师兄,是我。”
慧恩回神,道:“进。”
小沙弥走进房来。不满说:“师兄,在教中您最有声望,师父为何如此不信任你?还要把冥思教传给慧敏师兄?”
慧恩敛起袖子,冷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谁人要你在教中非议主持?”
“我……”那小沙弥咬咬唇,叹道:“我是听他们说,慧敏师兄向师父请求,把您调出何山县,去别处传道。那您可以带着我一起走吗?冥思教里没了你,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也帮您做做事,您身边总要跟着个人吧?”
慧恩招他过来。
小沙弥蹲到他面前:“师兄。冥思教若是继续与朝廷做对,是不是不妙?”
慧恩拍了下他的光头,笑说:“你被师父捡回来,虽然叫我声师兄,实际却没看过多少佛经,也没听几位师兄讲过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