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场精心设计中,得了两处实惠,一是躲过了一场绿云风波,二是得来了太后的满心愧疚。而我,只是这场设计中的一枚棋子,王爷需要我在这其中如傻子一样,想拿就拿,想掷就掷,想抛便抛。若是想再利用,便拿来些玩物好好哄着,我又开始和从前一样,傻傻的当着王爷的棋子。我当起王爷的棋子,已非一次。我说的没错罢?”
“雪兰……”淳亲王第一次唤起雪兰的名讳来。
雪兰一笑,那笑容并没有丝毫暖意,“请王爷慎言,我的名讳虽不值钱,却不是外人能唤的。”
“不是的……”淳亲王低声道。
雪兰扬起头来打断了淳亲王的话,“王爷难道不是算计好了,让我钓到那条帕子么?”
淳亲王良久不语。
“这就是了,”雪兰低下头去,“我从前欠了王爷许多人情,那一次就算我还了王爷罢。”
雪兰说完,不管拧紧眉头的淳亲王,转身走出宴息厅。
淳亲王的嘴角抿成一条缝,他想叫住雪兰,却不知道该再和她说什么。
雪兰走向紫园,她抬起手来,抹去脸上的泪痕。
雪兰忽然轻笑一声,自己真是蠢,竟然也会当真……想想淳亲王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自己那些荒唐的念头,早该歇了下,偏偏,她错把利用当成了有情。
“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雪兰身后忽然有人轻声问道,只吓了雪兰一跳。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盛信廷立在自己的身后。雪兰这才想起来,刚刚来宴息厅这边,自己没带丫头过来,原是想着自己的话,不便让丫头们听了去。
可是没想到没有丫头在,她刚刚又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不知晓盛信廷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你要吓死人么?”雪兰扭头瞪着盛信廷。
盛信廷一笑,“怎么有人还哭起了鼻子?还是笑着落泪的。不知晓是为谁而落泪呢?”
本是一句打趣的话,却正巧说到了雪兰的心头事,雪兰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这时,有脚步声传了来,淳亲王也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淳亲王先挑起眉来,盛信廷不卑不亢的给淳亲王施了礼,淳亲王摆摆手,看了雪兰一眼,又看向盛信廷,“盛大人也是来探望沐恩侯的么?”
盛信廷瞥了一眼雪兰,见她正低着头,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见她手指节微白,盛信廷低了低头,“正是,听闻沐恩侯缠绵病榻,叶二小姐请人去告之舍妹,舍妹便求了我带着陈喜太医来给沐恩侯看病。我先过来,陈太医一会儿便到了。”
解释得如此清楚,似乎怕淳亲王误会一样。
淳亲王打量着盛信廷,笑了笑,“满京城还没有盛大人请不到的人罢。”
盛信廷抬了抬手,抱拳一笑,“王爷谬赞了。”
“即是来探望病人,盛大人快去罢。”
照常理,淳亲王如此说,叶府里的主人便该先去送淳亲王。可是雪兰却忽然对盛信廷说,“来者是客,我带盛大人进去罢,免得盛大人像刚刚一样迷了路。”
淳亲王的脸色微微变了。
盛信廷深深望了一眼雪兰,点头应好。
雪兰高声唤起丫头来,没一会儿,小径那边跑来一个小丫头,雪兰就说,“你去送王爷出府。”
小丫头连忙答应着望向淳亲王,淳亲王甩袖便走。
盛信廷见淳亲王一走,身边再没有人,他才慢慢悠悠的瞥了雪兰一眼,“今日的黑锅,我是背定了。不过,”盛信廷望着雪兰,忽然一笑,“你哭起来却蛮好看的。”
听说过赞人笑时好看的,从没听人夸奖谁哭起来好看。
雪兰发现自己只要出丑,都被盛信廷看到了,一次又一次的,盛信廷看到便看到了,可他每次非要提起来说说,直气得雪兰银牙紧咬,恨不能吃了他才好。
第二百七十四章 相顾
雪兰斜倪了盛信廷一眼,“太医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是快了,”盛信廷道,“你一会儿叫人去府门那里守着罢。”
雪兰引着盛信廷去了紫园。
叶建舒没想到雪兰没送淳亲王,而是带进来了盛信廷,他急忙起身相迎。盛信廷对叶建舒说,一会儿陈太医就来。
叶建舒大喜过望,不用自己请,有人帮请了来了。而且还是淳亲王口中性子有异的那么一位太医。两个人都推荐陈喜,想来陈喜有些本事。
正说着,小丫头禀报说陈太医到了。
叶建舒亲自相迎,让进了陈喜来。
陈喜一直被请到叶世涵的床榻前,他只看了一眼,便转头对叶建舒说,“沐恩侯病得很重,已经由寒病转为热症了,现在是由热转成喘病了。”
雪兰在一旁急急的问道,“陈太医,家父需要吃什么药才能见好?”
陈喜摇摇头,“侯爷的病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好,若是大好,也要半年之久。现在我先给侯爷开几副药,先治哮病,再去祛热症。”
叶建舒连忙谢过陈喜。
陈喜说着,手指搭在叶世涵的手腕上,细细的诊起脉来。
雪兰在一旁咬着唇,紧张的望着陈喜。
陈喜把过脉之后,叶建舒便陪着陈喜去开方子。
雪兰这里把盛信廷让到了紫园花厅。
盛信廷坐下来和雪兰说起叶世涵的病,“我还认识一位郎中,诊治咳嗽也是很在行,只是他现在不在京城,我已经叫人给他送去了信,大概要几天,他便会回来。到时候让他再帮着沐恩侯看看。”
雪兰谢过盛信廷,盛信廷牵起了嘴角,全做笑意,“反正你欠我的人情不是这一点半点的,我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雪兰狠狠的瞪了盛信廷一眼,盛信廷只笑着又道,“兰溪很惦记你,要你注意身子。”
盛兰溪是雪兰最要好的朋友,雪兰现在顾着叶世涵,已经很久没给盛兰溪写信了。
“请你代我回去多谢谢兰溪。”雪兰低着头道。
“不能帮你,”盛信廷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朝着雪兰笑了笑,“若是想说,你自己去和兰溪说去。待沐恩侯的病大好,你们两个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一直压在雪兰心头的巨石似被撬动得松了许多,盛信廷就是告诉她,叶世涵不会有事。其实也是极平常的安慰,到了盛信廷的口中,便比寻常话多了几分认真。
雪兰一直都很害怕,害怕叶世涵一病不起,害怕她头顶那座遮风挡雨的大山顷刻间便倒了下去。雪兰想对着谁大喊:她不想做没爹没娘的孩子!她享受着父爱通共才这么几年,难道不能让父亲再多疼疼她么?!
长夜里,每每雪兰被自己的噩梦吓醒,醒后都是浑身冷汗森森。雪兰不敢告诉别人她的担心,她只有心里默默煎熬着,亦不能说。
今日,盛信廷似乎比雪兰还相信叶世涵没有事,雪兰的心忽然不再焦躁,她就想,一个外人都信自己的父亲没事,她还在害怕着什么呢?
叶世涵吃了陈太医的药之后,好了许多,至少会在白日里和兄弟几个说上几句话,不似往常一样一直睡着。
雪兰放下心来,想着陈太医果然厉害,叫叶世涵身子好了许多。雪兰陪在叶世涵身边,给他讲陈太医的事。
叶世涵竟然也没听说过陈喜之名,当他得知陈喜医术如此高超,不住的点头,教导起身边的雪兰来,“只见人不可貌相,你看看陈太医,本事了得。奇人也定是有些怪脾气,待陈太医再来时,你们可要再恭敬些。”
雪兰不住的笑着点头,只要叶世涵身子大好,别说恭敬,就是下跪相迎,雪兰也愿意。
隔了几日,盛信廷又带来一个郎中。这个郎中只说姓孙,他来到紫园后,先给叶世涵诊了脉,又看了陈太医给开的方子,转头就对叶建舒说,“这位郎中方子开得极妥当,你们就照这个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