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为霍+番外(149)

玄镜面不改色:“玄氏部落记载着一种古老的秘术,以千人血祭就能换一条往生人的性命,如今万事俱备了……”

霍简的喉咙彻底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道这才是玄镜真正的目的?他做的一切归根结底是为了这场荒唐的血祭?

从头到尾,他的心里只有这位往生人——那个曾在僻远的雪原部落里公然对抗规矩,最终又为了整个部落牺牲了自己的玄氏第七十任圣女,玄姬。

所以,他要将弑玄大军引进来……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疯了疯了。

霍简毫不犹豫地从他身侧逃离开来,心绪难平道:“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究竟想做什么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了!”

“简兄,等圣女复活之后,天下还会是我们的,你仍然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所以这几年……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只是为了复活一个死了快三十年的人?我们杀了这么多人,就为了这一个人?你真是疯了!不,是我疯了!”

“简兄主张的天下一统何尝不会牺牲这么多人!你我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玄镜振振有词,只一瞬,霍简哑然失笑。

“我们根本就不一样……我要走这条路的确堆满了白骨,可那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世世代代再也不会变成这样的白骨!可你呢!”

怨忿顷刻间爆发,霍简在一望无垠的大地上歇斯底里地吼着,回声起伏。

砖石归位,鬼魅消退,天地间的大雪重新纷飞。

玄镜眉头紧锁,他原以为霍简会认同他的道,只要能等到白昼,就无惧黑夜有多漫长,可惜霍简也不巧地这样“以为”。

霍简感到一阵心绞痛,他站在锁春关薄薄的积雪地上已是摇摇晃晃,他多少次想转身离去,回到中原去,回到天鸿城去,回到他本来应该在的地方去,可他已经回不去了。

玄镜见他无力地后撤几步,肃声道:“你不可能阻止的,他们要入玄虚宫,此地是必经之路,躲不开的。”

事到如今,霍简连讥笑都笑不出来了,他凝视着眼前的银衣男子,久久无言——这漫长的沉默里,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将整个记忆流转了一遍,那日在慕家清池旁初见,他怎么也料不到结局是这般模样。

“我在玄虚宫等你,不要死了。”

霍简淡然一句,再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玄镜蓦地怔住,竟误以为他要悲愤离去,只得满心愧疚地道了一声“好”。

霍简黯然离去,与身后的人渐行渐远,天寒地冻里,他长叹一口气,随后决绝地摘下了颈上的“简”字玉佩。

待回到空无一人的玄虚宫,门前寥落,唯有一个哑奴正在扫着台阶上的积雪。

哑奴虽哑,可还耳聪目明,霍简将他招至身侧,对他耳语了几句,随后独自一人守在正殿。

他现在要做的事只剩下无尽的等待。

141 迷雾

锁春关被浓雾笼罩,肆虐的寒风像万千细刃将人的脸颊割得生疼。

弑玄大军走了五天五夜,始终望不见尽头,唯有一座神像在极远的地方俯首凝视着他们,偶尔还会被大雾湮没在视野背后。

一路上什么玄兵也没碰见,倒是遇上些荒野凶兽,三两下除去后就地烤了分给将士们享用,可越往北处走,环境越恶劣,看来这锁春关不仅锁住了中原的春,怕是连命都要锁了去。叶承泰摊开了五原图,正在和眼下的位置细细比对,楚是夜替他送去一碗热汤,见这位一向较真的叶二叔变得愁眉苦脸,好奇道:“哪里不对么?”

叶承泰抬起眸子望着荒芜的关地,道:“虽说有二十多年没来了,可锁春关不至于变得如此奇怪,我们走了这么久,竟然像是寸步未行……”

楚是夜将脸凑了过去,果不其然,大军行进的路线都被大雾吞噬,众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转圈。

叶承泰绝不相信自己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连大雾天气都应付不了,迷路一事更是无稽之谈,他将楚是夜手里的热汤接了过去一饮而尽,随后攥着五原图去找洛绍兮。

楚是夜瞧得目瞪口呆,这热汤还是用雪水煮的,里面少不了乱枝杂草,更无咸淡之分,叶承泰竟然面不改色地喝完了。

他正佩服得五体投地时,叶承泰又倒转回来将他一同揪去见洛绍兮。

将士们还在原地休整,洛绍兮不想将昼夜赶路却毫无进展的事泄露出去,以免打压士气,于是将话痨的鱼阿派去安抚将士们的情绪,鱼阿兴高采烈地揽了这件差事,开始肆无忌惮地扯淡,对身心俱疲的将士们吹起了以前在锁春关的英勇事迹。

枯燥乏味的行军途中总算多出欢声笑语,为天地添了几分生气。

洛绍兮将手拢进加绒的衣袖里,没有乾九在旁,许多事倒显得力不从心起来,尤其是高估了自己对北地寒冷的抵御能力,他听了叶承泰的话并不意外,想必是有人从中作梗,才使锁春关如同一座迷宫,四处寻不见方向。

“咳……”他小声地咳嗽一声,楚是夜警惕地瞥了他一眼。

洛绍兮顿了顿,又道:“为今之计,只有暂缓。”

“不能缓。”宇文无异冷不丁地冒了一句,他从各处萎靡的火堆中间穿行而来,手中的长戟刃面已被冰封。

安将军颔首,应和道:“确实不能缓,如果再拖下去,大家就没什么力气了!”

众人随着安氏的目光望去,许多将士佝偻着身子蜷成一团,若是穿上厚重的冬甲,则不利于长途跋涉,若是轻装前行,又不敌关外的凛风,稍稍抗寒些的将士一边听着鱼阿热血沸腾的故事,一边却露出了疲态。

是啊,玄氏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无非还要走走过场,确保万无一失罢了,胜利的喜悦已经被磨蚀得不留痕迹。

洛绍兮谨小慎微的毛病算是被这群雷厉风行的戎人给强行扼杀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据理力争,眼看着头顶的阳光将要破云而出,三言两语就妥协了,自个儿悄悄地溜到边角处的火堆旁取暖。

不知哪里掀起一阵喧闹,众人定睛一瞧,竟是湖岸势力的鬼童大人出现在浓雾之中,他所到之处,雾气比以往散去不少。

他瘦小的身影被雾气衬得极为飘渺,鬼童仍是鬼童,将士们与他熟识了大半年,每次碰面还是会冒起一身鸡皮疙瘩。

宇文无异见他容光焕发,全然不似元气大伤,疑声道:“湖岸众人不是都留在天鸿城了么?鬼童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鬼童奉我家先生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鬼童一语既出,众人脸色微变。

宇文无异听不明白,数日前鬼童不告而别就算了,如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锁春关,脸上仍是挂着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阴笑,他陡然开窍,忿忿道:“别告诉我这片大雾是你弄出来的!”

闻言,楚是夜等人的脸色已然沉至谷底,青白交加。

“小陛下不愧是被先生和武宗后人相中的人,果然聪慧!”鬼童借势捧了一把。

霍离秋突然被牵扯其中,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深藏已久的隐忧被拽了出来,莫非湖岸势力真的有什么蛰伏已久的阴谋?

宇文无异二话没说,猛地挥臂提起长戟,风风火火地刺向鬼童,却看见了他轻飘飘的身体在雾中自由穿行,根本击不中本体,鬼童见宇文无异确被惹恼,急忙解释道:“陛下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家先生这么做都是为了保全各位呀!”

“保全什么!”宇文无异最恨被人明里暗里地“背叛”,大声斥责道。

洛绍兮倒是冷静地候在火堆旁,不急不慢地丢进些生冷的柴火,然而他抬头的一瞬,被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给震慑住了,身旁的将士也大吃一惊,高声道:“那是什么!”

争吵戛然而止,这一高呼将所有人的心弦顷刻间绷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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