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郎归(51)
晋宁的眼中满是戏笑之味,瞅着令笙的脸兴味盎然,“方才你身后跑过去一只老鼠,我瞅你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应当是怕这些玩意了的,所以好心帮了你一把。怎么,你以为本世子是在非礼你不成?”
令笙咬唇,背过身气呼呼的朝客栈走去,连话都懒得同他说了。
老鼠?!她像是怕老鼠的人吗?!她……还真有点怕这玩意……
晋宁瞅着她的背影,用手抵住唇忍不住的笑将起来了。笑了一会,见她走远了,忙不迭的追上去,凑在她旁边儿。“你还没告诉本公子,你喜不喜欢这礼物呢?”
令笙止了脚步,明亮的眸子将他瞧在了眼里,“你想知道?”
晋宁挑眉,“那是自然。”
令笙不怀好意的抱了手,挑衅的瞧着他道:“那你唱个歌给我听。”
晋宁“啧”了一声,手下一抬,一巴掌就落在了令笙的额头上。这力道与其说是打,倒不如说是轻轻的挨了一下,“你这丫头,先前让本世子穿裙子,本世子还没找你算账。你这会儿又跟本世子谈条件,反了天了!”
晋宁伸出了他那修长的手的手指,搁在令笙的眼皮子底下,“拿来?”
令笙不解,“什么?”
“这簪子是本世子亲手做的,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想同我谈条件。不送你了,快还我。”
这会儿,换令笙“啧”了一句,拧着眉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小气,大不了不要你唱歌了就是。”
说完,生怕晋宁真会来抢她的东西一般,一溜烟的跑了开去。
大约跑了数十步远,令笙回首,朝晋宁做了个鬼脸。眉毛眼睛皱到了一块,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随即,蒙住头不管不顾的往回跑去。
回来客栈里,白白同李绍正坐在大堂里等她。花姨亦没有回房,也在这一块等她回来。
见她回来了,几个都送了一口气。花姨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令笙的手,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这才安下心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令笙拍了拍她手,拉她一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花姨,你不用担心。瞧,我这不好好的嘛。”
花姨颇有些后怕,大抵是这几年的生活,将她的胆子也磨小了许多,“唉……都是因为我,不然你也不会有这牢狱之灾。”
“花姨,你别这么说。想必您当年雪中送炭的恩情,这算不得什么。”
令笙顿了顿,朝李绍伸出了手。李绍算的上是她的心腹,是以她一伸手便知令笙想要做什么。当即从怀中掏出来一个满满的钱袋子,放在她的手上。
而令笙转个手,就交到了花姨的手中,“花姨,这些银子你拿着先用。”
花姨大吃了一惊,忙将银子推了回去,“那怎么能行,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盛京这种天子脚下总是需要银子的。你放心好了,我能自己养活自己的。”
“好了花姨,你就收下吧。有些银子傍身,日子总要塌心一些。”
花姨仍有些犹豫,“可是……”
令笙既然给了出去,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没有什么可是,你若不收,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再者,你就当这是我还你当年的恩情就是了。”
诚然,时到今日,这些个什么律法道德对她老说意义已经不大了。她想做的事情,大抵只剩下“凭本心”三个字了。
花姨推迟不过,只得收下。
令笙接着又说道:“明日,您去将大妞接回来,再去表弟那儿把他也接回来。这些银子足够你们一家三口在枫县里生活了。”
说完,犹自不放心的又强调了一句,“花姨,大妞不应该把这一辈子都赔在一个糟老头的身上。我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有多么沉重,可您忍心看她这样活守寡吗?将她接回来吧,她还小,总会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的。”
“到时候,我会让李绍带你们去宛州。那里没人认识你,也没人认识大妞,你们可以安心的在那生活。”
花姨的眼睛里已经嗪满了泪水,哽咽的声音里,令笙听见她说了一声“好”字。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大抵就是她的这个女儿了......
夜已经深了,折腾了一夜,令笙的眼皮子都有些打起架来。索性让众人去睡下,自己也回到厢房里,粗粗的洗漱了一番,就躺在了床上。
一夜好眠,直睡到了第二天日头高升。白白听到了动静,将她的床帐子掀了起来。阳光就这样,直直的照耀到了她的身上。懒洋洋的,很是舒服。
听闻青州常年多雨,也不知她会不会连这样的好天气都会怀念起来。
令笙伸了个懒腰,坐在了窗前的梳妆台前。客栈里的东西,终归是比不上自己家里头的东西。她用手划过上头的纹路,好像是还是在家中一般。
白白拿了一把梳子,将她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理好。又从一个不大的妆匣子里拿出一枚玉簪子别再发髻里,简单、清雅,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第54章 白白
菱花镜倒映出令笙消瘦的脸庞,原本她还带了丝婴儿肥。可经过这段日子,却全然只剩下了骨头。白皙的几近透明的皮肤,衬托着一双璨若星辰的眸子越发的大。
白白近来有些伤感,瞧着令笙这幅模样,嗓子又忍不住的哽咽起来,“小姐,让我跟您一道去青州吧?”
梳妆台上放了晋宁赠予她的那个木盒子,令笙将它打了开来,见到里面静静躺着的杏花簪子,眉角含上了笑意,头也不抬的道:“我此去青州乃是受罚的,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的语调不在意的,好像是要去赴宴一般。
白白低低的抽泣起来,“那您...您...什么时候能从青州回来?”
令笙将盒子收好,透过镜子看着她道:“运气好,若是碰上天下大赦,我便能从青州回来。”
此言一出,白白这会子更加伤心了,“小姐...您骗我!上一次天下大赦还是开国十年的事情了!”
说完,嘴巴一瘪,如同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令笙最怕人哭了,特别是白白的。别人家的姑娘要不梨花带雨的,就是小意温柔的,煞是好看。可她一哭起来,却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场景。
一不留神,听得人还以为是她在受什么惨无人道的酷刑般。
忙起身捂了她的嘴,“好了,好了,你要相信会有奇迹出现的。”
白白挣脱了令笙的手,手舞足蹈的退后数步,摇头嚎啕大哭道:“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我要去青州!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不知为何,本该是满心满意的感动。可令笙瞅她那一副耍赖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白,你这么说会让人产生误会的。偎红楼的贾师师你不要了?盛京城的繁华你不想看了?还有鸿宾楼的点心,你不吃了?”
“不要了,不要了,我要跟你去青州!”
令笙再次强调,“哪怕青州毒虫遍地,瘴气密布?”
白白连连点头,生怕令笙不信她,“去!”
话既然已经说的这个程度上了,那也就没什么再说的了。“那你去准备东西了,多带点银子,我们要在青州买座宅子。”
白白的哭声一滞,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就答应下来。抽了抽鼻子,拔腿就往外头跑,留下句,“奴婢这就去!”
令笙摇着头,笑了......
枫县算不得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唯一还有些看头的便只有城外眉山上一座百年的古刹了。
许是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寺门外的参天古树遮住了日头,上头还长了些郁郁葱葱的苔藓。石阶亦是被雨冲涮出无数的流痕,磨平了锋利的棱角。古朴,而宁静异常。
令笙提起裙角吃力的抬起脚,哼哧哼哧的往上爬。她实是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在这最后的一个自由日子,来同晋宁爬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