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郎归(42)
九公子看他们没有什么话要说了,问令笙道:“那那样东西是什么?”
话说回原处,令笙从怀中那出一张纸,递到九公子与晋宁面子。
纸是市井上极为普通的宣纸,重要的是上面的东西。
九公子接过一看,捏在手里晃了一晃,“程氏,你可还有话要说?”
宋听南几步跨前从九公子手中拿过一看,脸上的血色顿时尽数退下。
这纸上的东西不是别的什么,正是程氏在黑市里购买夏合香的凭证!
像这种禁品,一般可是不敢随意贩卖的。故而,卖家都会做一笔账目来以防万一。
不巧,这样东西被令笙给得到了。
这番下来,程氏杀人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宋听南想不明白,为何她娘就这样一败涂地了。宋令笙明明...明明是一个她从不放在眼里的废物,她怎么能设计出这么巧妙的陷阱?!!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贯镇定自若的她也红了眼睛,怒视着令笙道:“听闻这样的账目乃是黑市中人视若生命的东西,听南好奇长姐究竟是如何拿到的?!”
她这厢,是想鱼死网破了。
令笙展颜,如天光乍破,“此事我稍后会为二妹妹解惑,眼下还有另外一桩更要紧的事情。”
宋听南皱眉,“何事?”
令笙从怀中又拿出了一张纸来,递给九公子。这张纸与先前的不同,皱皱巴巴的,因为时间太久,上头的墨迹隐隐消退了不少。而纸,更是破破烂烂的。
“十二年前祖父弥留之际时,恐他一死阿娘守不住宋家的祖业,于是请了人写下这一封遗书。”
宋听南诧异,“祖父?”
令笙一笑,极尽嘲讽,“祖父过世时,想来二妹妹还在襁褓当中,自是不知。”
方才一直静静待在旁边的宋秋明眸色一冷,正视着她这个一夕之间性情大变的女儿,“既有这封遗书,怎么从没听你娘提起过?”
令笙紧了紧手,道:“因为这封遗书上的东西,阿娘用不上了。”
宋听南直觉很是不妥,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上面写了什么?”
“上面写着,我娘乃是他儿子宋秋明名正言顺的妻子。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逐她出宋家!”
啰嗦的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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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目的
令笙噙笑,歪着脑袋看向程婉儿。
云遮住了日光,屋内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西边角上盛开的山茶花花瓣,从枝上脱落掉在了架子上。
程婉儿的脸煞白煞白,目中空洞无光,整个人的精力像是在一瞬间被人抽光了般。身子微颤,瘫坐在地上。
宋听南也不遑多让,双目圆睁,一脸的惊恐。令笙十分畅快,在宋听南的脸上竟然出现了这种表情,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须知,前世她可是个哪怕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女人。
孝服的衣角让令笙抠出了线头,她的内心没有半点以大欺小的愧疚感。
程大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从晋宁的手中结果遗书一看,脸色也是一片铁青,“宋秋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场歇斯底里的闹剧中,一直置身事外的宋秋明没有回答他,这会子反倒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令笙的,“阿笙,你长大了。”
令笙欠身屈膝,漆黑的墨发将鬓间的百花凸显的十分苍凉,“阿笙还有两个月便要及笄了,自然是长大了。”
宋秋明的眸子忽然悠远起来,似乎是在看她,却又好像没有在看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阿爹本以为你只是个胆小倔强的孩子。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女人,阿爹真是瞎了眼了。”
他的话在令笙心中惊不起任何的波澜,不在意,心自然不会泛起涟漪。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令笙敛眸,淡然道:“孑然一身的人,哪怕拼了命,也会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样的,如果有人夺走她视若生命的东西,哪怕是永不超生,她也会让那人万劫不复。”
金光透过菱花窗,又缓缓的布散在青石板上。浮动的微尘流转在身前身侧,宛如一道鸿沟将两人分离开来。
谁是光?谁是影?谁又说的清?
宋秋明叹了口气,“确实是我隐瞒了家中早已妻儿的事实,写下婚书与阿婉成亲。”
程大人的手气的都抖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是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哪一点?除了名,除了利,还能有什么?
为何世人总这般千篇一律?就连追求的东西,也如此的相似。
令笙笑着道:“程大人何须如此生气,此事你女儿早已知晓,不然她为何非要杀了我娘不可?!!!”
程大人一惊,“你说什么?!”
他侧头看向自己宝贝了数十年的女儿,怔怔的道:“婉儿......”
屋里安静了下来,程氏闭上眼睛,扶住一旁的椅子摇摇欲坠的站起来。白芍想要扶她一把,却被她躲了过来。
站定,又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可声音里却染上无限的凄哀,“不错,我确实知道。”
“当年杏花微雨,洛水河畔他拾了我的手帕还给我,我一眼便看中了他。想着同他比翼双飞,共结连理。然爹爹你死活不同意我嫁给他,可是还是拗不过我,答应了下来。”
令笙看见程氏的脸上,带上了少许少女怀春时的娇羞与喜悦,也同时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
“我满腔欣喜嫁他为妻,不辞辛苦操持家务,以为会同他白头偕老一生。没想到......”
一行清泪划过岁月刻过的面容,“没想到...他有一次喝醉了,无意当中说出了罗氏的名字。我起了疑,一查之下才知他早已有了妻子。”
程夫人痛心疾首,“婉儿,你为何不同爹娘说...”
“娘!你让我如何说的出口?!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也有她的骄傲啊!!!
只可惜她的这份骄傲,让长年累月的处在痛苦之下。最后,心性大变。
宋听南看着程氏的模样,百感交集。聪慧如她,怎么会不知。“阿娘...”
程氏虚弱的一笑,手抚上她的脸。“听南,今后你若嫁了人,定要睁大眼睛,不要像娘这般,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人不人,鬼不鬼,连我自己也不认得我自己了....”
“阿娘......”
令笙没有闲情雅致,看她们母女舔犊情深。侧过身子,又看向那块牌匾。
宋秋明道:“你设计了今天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你娘报仇,而是为了报复为父吧?”
令笙行了一礼,目光直视着宋秋明的眼睛,“爹爹明鉴,确实如此!”
她发过誓,要让所有害过她娘的人,付出代价!
是以她毫不犹豫的撩开衣摆,转身跪在堂前。用力之猛,噗通的声音清晰的传遍整个花厅。
宽宽大大的衣裳下,是她挺拔的身躯。柔弱的容貌上与坚毅的神情,这两者奇妙的揉杂在一张脸上。
晋宁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令笙声音明朗,一字一顿的坚定道:“同光三年,我爹与我娘在沄洲枫县下乡村结为夫妻,有此遗书可以佐证。同光四年七月,我出生在沄洲。同年十一月初,我爹出发前来盛京参加春闱,至此一去不返。”
“同光五年中秋之夜,祖母病逝。此事,在村中人尽皆知。同年十月,我爹写下婚书同程氏结为夫妻,此婚书当还在程氏手中。”
“同光七年夏,宋听南出生。”
“同光八年,祖父病逝,遗书中有日期为证。我和我娘被族中亲伯赶出宋家,流落街头!”
“同光十七年春,我和我娘被接到了盛京。”
令笙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泛出了泪光,“宋秋明罪名有三。”
“其一,宋秋明明知已有妻子,却还是与程氏成婚,此乃停妻另娶之罪。按照大昭律例,当卸其官职,流放青州!”